「多少?」
「一千金幣。」
傑瑞的志音很顯然地透著得意,可是妹妹卻瞪著他,好像沒聽清楚似的。
「一千金幣!」過了好一會見她才重複,「這………簡直………不可能!你不會………是說真的吧?」
「我告訴你他簡直絕望透了,」傑瑞回答,「咖啡屋裡擠得要命,他四面觀望,好像突然想到座中某一個人說不定在附近有楝房子可以借他。然後他把眼光轉向我。
「我好像記得,蘭斯頓,你住在阿斯考特附近。」他緩緩的說。
「是的,大人,」我回答。
「你的房子是不是住滿了人?」
「沒有,大人,」我回答,「可是我不認為它能符合您的要求。」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有屋頂的東西都能符合我的要求。我想,你那兒有馬房吧?」
「是的,有馬房。」我回答。
「有多少間?」
傑瑞把手一攤。
「我跟他說了實話,黛梅莎,我還能怎麼樣?」
「再往下說嘛。」妹妹要求。
「大約有四十間,大人。」我回答。伯爵馬上站起來,把我拉到一旁。
「我如果做你們家的房客,你會不會拒絕?」他問我。
「當然不會,大人!」
「那你為什麼很猶豫的樣子?」
「那房子已經很舊了。而且,因為我不常在家,屋裡沒有什麼僕人。」
「那沒有什麼關係,」伯爵說,「我可以把我的廚師、管家帶過去,連需要的僕役一起去。」
我沒說話,過了半晌,他說:「一千金幣一個禮拜,你認為可以接受嗎?」
傑瑞停下來,好像仍沈浸在當時他聽到這驚人數字時不敢置信的心情中。然後,沒等妹妹開口,他就說:「就這麼決定了。明天他就會和他的同伴到這兒來。今天晚上馬還會先過來。」
「可是,傑瑞,我們怎麼能和他們配合呢?這裡只有嬤嬤和老貝茜能做事啊!」
「如果他覺得不舒服,也只有怪他自己,」傑瑞擺起架子來了,「一千個金幣!黛梅莎,想看看!」
他略感不安地瞥了她一眼,說:「我正打算回來渡完這個夏天呢!」
妹妹知道這表示他真的一文莫名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根本不可能拒絕這麼高的價錢,不過他可以預見重重的困難擺在前頭。
蘭斯頓家族從亨利八世時代沒收教會財產起就住在蘭斯頓莊園。
這些年來,蘭莊也加蓋、改建過,卻仍舊保持原來細尖形屋頂、盤旋的煙囪和菱形窗,也仍然帶著那股神秘氣氛和超凡出塵的感覺。黛梅莎一直認為因為這座莊園起初是奉獻給西安教修士的,所以才會那麼不染塵煙。
幾世紀來,蘭斯頓家族的產業一直懸殊很大。有些族人極端富有,拜官進爵,權重一時。有的族人卻全是些浪蕩子,散盡千萬家財。
父親和祖父都屬於第二類型,所以事實上傑瑞除了這楝房子和幾畝林地,幾乎沒有承繼到什麼祖產。
他當然希望大部分時候能住在倫敦,結交那些攝政時期聲名狼籍的紈褲子弟。
這些人現在仍是新加冕的喬治四世周圍娛樂圈的核心份子。
傑瑞要在倫敦享受花花世界,黛梅莎只能靜靜地待在家裡過日子。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別種生活,所以她也不會渴望什麼社交生活。如果母親還在,如果家裡有點錢,她一定會被引進社交圈的。
老實說,她的確安於這種日子,幫幫老保姆整理房子,料理一下花園,剩下來的大部份時間就讀讀書。
哥哥無法在倫敦養馬,因為他負擔不起,所以騎哥哥的馬成為黛梅莎最快樂的一件事。他有一匹賽馬,叫做火鳥,他對它抱有莫大的期望。他把火鳥留給妹妹和老馬伕亞伯特訓練。亞伯特從他們孩提時代就在蘭斯頓莊園服務了。
亞伯特一直堅持要讓火鳥參加阿斯考特大賽,由他的孫子傑姆·亞伯特做騎師。
傑姆是在莊上長大的。每一個稍具知名度的馬寒中,總有一些一年輕騎師在找尋機會上場。在他們當中,傑姆算是較受注目的。
黛梅莎就是從傑姆那兒知道克魯薩德那無以匹敵的外型和傑出的表現。但是崔法儂伯爵的名字卻是從哥哥那兒知道的。
「你現在所要做的,」傑瑞說,「就是盡量把屋子收拾整潔,多找些幫手,還有尋個住的地方。」
「找住的地方?」黛梅莎非常吃驚地問。
「你決不能留在這兒,」他回答,「這裡全是些光棍,而且,不管怎樣,我常向你提起,崔法儂是個男人中的男人。我欽慕他,可是絕不會讓他和我的妹妹有所牽扯。」
「可是……傑瑞……我能去那兒呢?」
「一定有地方的。」他不在乎的回答。
「可是,如果我走開,嬤嬤和貝茜不可能獨自料理這邊的事啊。而且,老傑一定會忘記把煤搬進廚房,更別提清理地板什麼的。他越來越老邁了。」
「你不可以待在這裡。沒有商量的餘地。」
傑瑞的語氣暗示妹妹,他耽心的是伯爵。
「他真的那麼壞嗎?」她問。
她不用解釋自己指的是誰。
「只要牽涉到女人,他就是魔鬼,」哥哥回答,「除了他以外,我從沒見過任何人能騎得更好,懂得更多馬經。從每一個角度來說,他都算得上是運動家。」
「你常常談到他。我常以為他不是……一個好的朋友。」黛梅莎溫和的說。
「朋友!」傑瑞叫了起來,「我才不敢這麼抬舉自己呢!他只把極少數的人當作是他親近的朋友。他對我不錯,把我算是他們一夥的。我崇拜他,我當然崇拜他。他比任何一個公子哥兒都傑出。可是,老天爺,談到女人……!」
「他沒結過婚嗎?」
「早結婚了。」
「我……沒想到。你從來……沒提起過伯爵夫人。」
「她是個瘋子,被關在一個瘋人院裡,已經十二年了哩!」
「瘋了!真可怕,你一定很為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