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瑞克先生面色沉重。
「貝洛菲太太,這事實在太不應該發生,這家孤兒院是公爵大人家族直接贊助了三十多年的呢。」
「這就是我要說的呀,費瑞克先生,」貝洛菲太太說,「這正如你說的,這是對公爵大人名譽的中傷。再說,雖然你們住得離這兒很遠,我們一向是對蘇格蘭的貴族們十分尊敬的。」
「謝謝你,貝洛菲太太。」
「所以我希望,」貝洛菲太太繼續說下去,「你能說服新的公爵夫人來我們這兒看看。」
「新公爵夫人已經過世了。」
「過世了?」
貝洛菲太太張大了嘴巴,費瑞克先生想,她這個樣子活像只受驚的火雞。
「是的,過世了,」他安祥的說。「夫人一個星期前在法國過世。」
「怎麼,我再也想不到!你用根羽毛就可以打昏我了!她還是個小新娘呀。我想想看——她和公爵大人結婚才不到一年吧。」
「實在是十個月,」費瑞克冷冷地說。
「而現在,可憐的夫人,就這樣一命歸天!這真是天大的不幸——是真的!我連看她一眼都還沒有看到。」
半晌沉靜,接著他好像是怕貝洛菲太太馬上要提出一大堆問題,費瑞克先生趕緊說:「公爵大人到北部去了,他要我帶一個你們孤兒院裡的人回去。」
「我們院裡的一個孤兒?」貝洛菲太大突然叫道。」我想大人是要我們一個孩子去他的廚房或餐廳工作吧,我來想想看……」
「不是的,那不是大人的意思,」費瑞克先生連忙打斷她。「他要你們這兒的一個女孩,可是要十六歲以上的。」
「十六歲以上?你一定是開玩笑吧!」貝洛菲太大叫道。「你是知道的,費瑞克先生,要是可能的話,我們不會把他們留到十二歲超過一天。只要可能,我們盡量早早把他們推出去。」她停一會又接下去說:「不是我誇口,從這兒出去的女孩子都很懂得禮數的。至少他們知道怎樣對尊長和有身份的人說話,現在的年輕人懂得這個的還不多呢?」
「這倒是實情,」費瑞克先生也表贊同,「可是公爵大人很肯定你們能夠給他一個他需要的那種女孩。」
「我從哈瑞公爵夫人那兒得知,你們一向都是在蘇格蘭找你們需要的姑娘,那時候她在倫敦的公館剛落成。我相信她很滿意她們倆。」
她帶著過度的自滿微笑一下,繼續說:「她們其中一個多年後同來看我,她嫁了個門房。她是個蠻漂亮的姑娘。我一向就想她會嫁人的,只要她能找到一個不在乎她出身的男人。」
「你真的肯定你這兒沒有那年紀的人嗎?」費瑞克先生緊釘著問。
「非常確定!」貝洛菲太大同答。「現在在這裡的孩子多半很小,天知道帶他們、給他們弄乾淨有多困難。要是沒有妲羅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法!」
「妲羅?」費瑞克先生問道。「就是那個開門讓我進來的姑娘嗎?」
「是的,就是她。她照顧小一點的孩子。我老是說,她把他們寵壞了。可是年輕的肩膀是裝不上老腦筋的。」
貝洛菲太太又拉開嗓門哈哈幾聲。
「老院長在的時候就大大不同了,她主張抽幾鞭子叫他們安靜。不管好的、壞的或不相干的她都打,我就常說她的辦法比我強得多。我太心軟了——我的麻煩就出在這兒。」
「我相信你對這些可憐的孩子發慈悲是你的好處,貝洛菲太太,」費瑞克先生說,「可是我們是談到妲羅。」
「我是在說……」貝浴菲太大開口又停住了。「你的意思該不是想……」她砰的一聲把她的空杯子放在桌上。
「不行,費瑞克先生,我可不答應,那絕對不行!你不可以把妲羅從我這兒帶走。她是這兒我唯一能依賴的人。我還有什麼人來幫我?幾個在別處找不到工作的老婦人,她們的用處還不及麻煩多。付她們工錢真不划算。你可以帶走任何你看上的孩子,多少都可以,只要你樂意,可是妲羅絕不行!」
「她多大了?」費瑞克先生問。
「等我想想……她快十八歲了吧。對了,這就對了。她來這兒的時候是一八O四年,就是那要命的拿破侖再次發起戰爭的後一年。我所以記得是因為那個冬天糟透了,食品價格飛漲。煤炭漲了一倍!」
「這麼說妲羅是快十八歲了。」費瑞克先生說。「貝洛菲太太,假如這裡沒有其他的人,我恐怕只好遵從公爵大人的指示把她帶同蘇格蘭去了!」
「要我的老命!」貝洛菲太太激烈的說。「我絕不答應,費瑞克先生,絕不能留下我一個人和三十九個尖叫又不聽管教的孩子在一起,而且他們很多是還不會照顧自己的。」
她吸了一口氣,臉漲得通紅,費瑞克先生看看這付模樣真擔心她會中風。
「要是妲羅走了——我就走。你自己仔細合計合計!」
好似雙腿要支持不住似的,她一屁股坐在扶手椅上,從桌上撿起一張紙死命扇著。
「貝洛菲太太,很抱歉讓你難過,」費瑞克先生說。「可是你和我一樣明白我得遵從大人的指示。」
「這不公平!」貝洛菲太太的聲音要哭了似的。「這不公平!我被搞得七暈八素的,忍氣吞聲,有誰來關心我!大人在蘇格蘭已經有夠多的女孩子,用不著再從這家紀念他祖母的孤兒院帶走僅有的一個有用的人。」
貝洛菲太太的聲音沙啞了,費瑞克連忙又倒了一杯紅葡萄酒遞到她手裡。
她感激的接過來,一口氣喝了半杯之後,就往椅子後面一靠,喘著氣,極力想自制。
「我答應你一件事,」費瑞克先生平靜的說,「我會給你留下一筆錢來找個比現在更好的幫手,而且我一回到蘇格蘭,就會盡力向大人爭取更多的經費來維持孤兒院。」
他感覺到他的話使貝洛菲太太稍稍安定了些,可是她還繼續瞪著火爐重重的喘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