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希望有什麼可以蓋住他的額頭,可是她的手帕和襯裙全都派了用場,再沒別的東西可用了。傷口在流血,染了她衣服上一大片,但那不是手臂上流出的殷紅鮮血。
「不知道我們要等多久。」妲羅喃喃自語。
然後她想到這件事情有多不可思議——她這個身世不明的孤兒,竟坐在山頂上,手裡抱著蘇格蘭最顯貴的人物。
「他在昏迷中,永遠不會曉得我這樣抱著他。」她自語。「我只有這樣才能保持他暖和。」
雨勢似乎更大了,然後像來時一樣突然的,雨停了。一輪水淋淋的太陽露出臉來,天邊出現一道彩虹,橫跨在葛蘭山頭。
妲羅感覺那彩虹好像是上蒼傳來的神聖信息。她從沒想像到世上有這樣美,這樣靈氣而出俗的東西。
它好橡帶給她一個信息,雖然她不知還那信息是什麼。
她只知道那彩虹的純淨美麗提升了她的心靈,將她來到城堡以後一直盤踞在心的恐懼一掃而空。
「我確信它是說一切都會平安無事的,不僅是我,公爵也是。」她這樣想著,忽然想起了那個咀咒。
費瑞克先生對那個老婦人是一笑置之,可是妲羅忍不住要想,公爵已經遭到了一連串壞運。
他的婚姻不如意,現在又差點送了性命。
要是他被刺客射中心臟的話,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那麼她現在就和一個死人在一起了——那人是她的丈夫。
她昨晚就寢的時候已不像前一夜那麼擔驚害怕了。有某種直覺告訴她公爵不會到她房裡。她也不知道何以這麼確定。
或許是由於他對她道晚安時的態度,還叫她「好好睡」,或許是那間大臥室現在不再那麼可怕,她也不再害怕上床了。
「他受了好多苦,」她自語,「使他覺得每個人都是他的敵人。」
他也把她當作敵人,她想,雖然把她帶來城堡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不認為報復會使人快樂。」她想。
她又想起那個開槍射公爵的人,他必定是柯德農族人,她聽到他們稱他為羅伊的那個人。
他好像是那幾個青年中最年長的,他對公爵的怨怒如火焰一般那麼強烈,使妲羅感覺到一股仇恨在空中震動。
她也知道,他握她的手以示敬意的時候,他的眼中有一股懾人的怒火,使她不寒而慄。
現在他的報復如願了!他或許是看見他們爬上山腰,於是埋伏在那裡等待適當的時機,想一槍射中公爵的胸膛。
他是殺人的兇手,而她是唯一目擊者,只有她能指認這項罪行。
「如果我說出真相,」她想,「馬克雷族人會怒火高張的攻擊柯德農族人。」
她宛如看到了笛聲吹起,召集族人入伍,聽到他們匆促的腳步聲,大兵佈置在邊界上,人人刀槍在手,要向柯德農族人報仇。
「我得想法阻止這事發生。」她自語。「公爵沒有死,那才是最關緊要的事。」
她把他抱得更緊些,舉起一隻手輕輕拂開他額前的濕發。
「我不知道公爵大人到明天或許更晚是否會醒過來。」醫生說。
他是個紅光滿面,神色愉快的人。他已很技巧的把公爵手臂上的子彈取出來。
同時也是粗手粗腳的,妲羅真慶幸病人還在無知覺狀態,不會感到疼痛。
「公爵大人跌倒在石崗上了嗎?」醫生一面檢查他額上的傷,一面問。
「是的,他撞到石頭上了。」妲羅回答。
「這是很險的位置,」醫生說,「但是如果保持清潔,好好護理,不會有大礙的,只怕不免要落個疤。」
「我想公爵不會介意那個,」費瑞克先生說,「不過他醒來一定會痛得半死。」
「他是會痛的,」醫生說。「他的頭也會很難過,而且一定會痛很長一段時間,但是這對馬克雷族人算不了什麼。「
「那麼大人的手臂呢?」費瑞克先生問。
「也會復原的,不過得花很久的時間,盡量叫他少動,最好叫他臥床休息。」
醫生笑笑又說:「我認識公爵大人可很久了,他是個不好對付的病人!他從不聽任何人的話,更別說聽醫生的了!」
他伸手摸摸公爵的額頭。
「他可能會發燒,」他繼續說,「不過他的身子還是和往常一樣健朗,不會燒太久的。」
「誰來護理他呢?」費瑞克先生問。
醫生一隻手支著下巴,面有難色。
「費瑞克先生,此地只有我可以,我想你得在城堡中找一個人看護他。我想不出這村子裡有什麼人可推薦。」
「我來看護他,」妲羅平靜的說。
醫生和費瑞克先生同時驚訝的望著她。
她滿頭亂亂的卷髮,看起來非常年輕,和他們想像中作護士的母親型的人物大不相同。
醫生說出兩人心中的疑竇。
「你懂得護理嗎,小姑娘?我是說夫人。」
從他遇見妲羅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很難瞭解她是公爵夫人。
妲羅微笑一下。
「我看護過摔斷腿割破手的男孩,有的傷比公爵大人額頭上的還要嚴重。」
她看到醫生露出驚異之色。
「我還照顧過二十二個同時出麻疹的孩子,有的發高燒很厲害,我沒幫手也照顧過來了。」
「你從哪兒得到這麼多經驗呢?」醫生問。
「公爵夫人曾在倫敦貧民之間工作,」費瑞克先生搶在妲羅前面先說。
「這麼說夫人是個好助手,」醫生回答。
事實上費瑞克先生已安排好一切。
他決定由妲羅在夜間看護公爵,公爵的貼身侍從海克特在白天看護,起碼得讓她有些睡眠和戶外活動。
費瑞克先生叫人搬了張臥榻放在公爵床邊,好讓妲羅晚上可以躺下來休息。
於是她每天早晨六點鐘換班,讓海克特來值班,她則回到自己房間,香甜無夢的酣睡一覺。
公爵沒有很快恢復知覺,她起先有些害怕,但是她想到那對公爵也有好處,他可以不感覺到手臂上腫痛發炎。
她在夜間更換兩三次繃帶,醫生白天來兩次,為公爵換繃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