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把她的任何衣服保留下來?」
貝洛菲太太搖搖頭。
「這兒的東西沒有一樣保留得住的。到冬天寒冷的時候,孤兒會偷掉任何他們能到手的東西。我還記得她的裙子——在那時是很時髦的——已經被撕得像布條了。」
「那麼再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辨別她可能是什麼人了嗎?」
「據我所知醫生是問過她的,」貝洛菲大大說。「他是想向她要錢,你知道,他還跟我說他要打聽看看附近有什麼人失蹤,可是後來也沒有人找上門來要這孩子,所以我想他大概沒得到回音。」
「你們為什麼給她取妲羅這個名字呢?」費瑞克先生問道。
「這就是我正要告訴你的呀,」貝洛菲太太答。「你不是問那死掉的女人身上有沒有辨別她身份的東西嗎?她沒有什麼手提包之類的東西,即使有也早在撞車的時候給偷去了。」
貝洛菲太太好像存心吊人味口,停一會,再繼續說下去。
「我可以告訴你有一樣東西她沒有,那就是結婚戒指!很可能她是懷著沒姓的孩子有意來到這個地方的。」
「為什麼你們給她取名叫妲羅?」
「那正是我要告訴你的呀,」貝洛非太太回答。「那個死去的女人頸上有個項鏈匣!我猜你會以為我是自作多情,把它保存下來,要是我有點理性我早賣掉它了。在食物短缺的時候就是多一毛兩毛線也是好的。」
「那項鏈匣能給我看看嗎?」費瑞克先生問。
他即使為貝洛菲太太說話的嚕嗉和不得要領而苦惱不已,他也沒有在臉上表現半點出來。
他面無表情。貝洛菲太大腳步不穩的站起來,又走到她剛才拿葡萄酒的櫃子旁。
那是一台做得極為廉價的櫃子,底下是一張右兩個抽屜的桌子支持著。
貝洛菲太太打開其中一個抽屜,費瑞克先生從他坐的地方就能看到那裡面滿是東西:一些鈔票、幾條打細的絲帶、幾把梳子,還有好多說不出名堂的東西,都是無關緊要也沒多大價值的。
貝洛菲太太在抽屜裡東翻西找,終於拿了一隻裝零碎東西的小盒走過來。
「這是我的百寶箱,」她難聽的哈哈笑一聲說。「你可以想像得到,我的寶貝並不多,我要是隨便擺著那些小鬼馬上就來動手動腳了。」
她又坐回椅子上,打開那盒子放在她的大篷裙上。
費瑞克先生看到裡面有一大堆從項鏈上解下來的藍色項鏈墜子。
還有些沒了針的胸針、幾分錢就可以買到的便宜鐲子、一片壓乾的葉子,他想那一定是貝洛菲太大年輕時候的紀念品,雖然眼前這副樣子很難想像她會有一段羅曼史。
「呀,就在這兒!」她叫到。
她翻箱倒櫃的從那些珠珠底下拿出一個附有鏈子的項鏈匣。
「這就是載在那可憐女人頸子上的,」她邊說邊遞給費瑞克先生。
那匣子是金子的,可是成色極差值不了多少錢。
匣子外面刻的是「妲羅」兩字,他打開鎖,裡頭有一絡棕黑色的頭髮。
「沒錯——那就是我要說的!」貝洛菲太太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費瑞克先生,換了誰早就把這東西賣掉了,可是我總是想也許有一天它會派上用場,而且真的你會發覺它蠻有意思的。」
「的確很有意思,貝洛菲太太,」費瑞克先生說,「你要瞭解,我想把這東西帶走。」
「我想像不出來公爵大人會看上這麼個破爛東西,」貝洛菲太大說。「他為什麼要你把那個女孩帶到蘇格蘭去?你還沒告訴我呢。」
「說老實話我也不知道,貝洛非太太,」費瑞克先生同答。「我只是奉大人之命行事,他到北方去之前要我這麼做的。」
「我覺得好奇怪,」貝洛菲太太說。
費瑞克先生同意她的看法,可是他不準備表示。
「好吧,或許,」他用平靜的聲音同答,「你現在該把妲羅叫來。我想認識她。」
「你什麼時候帶她走?」貝洛菲太太說。
她的聲音裡有很尖刻的意思,可是當她放下百寶箱拿起桌上那些鈔票,費瑞克先生就曉得,那是很實在的安慰了。
「我今天下午就走,」他同答。「我離開亞克雷公館後,會順道過來接妲羅。」
「她要和你坐一輛馬車走嗎?」
「沒有別的法子可以把她帶到北部了,而且我想她不會有太多的行李,所以我們同車也不會太擠。」
「行李!她才少得要命呢!」貝洛菲太太回答。
「我走之前可以看看她嗎?」費瑞克先生說著就站起來。
貝洛菲太太卻仍坐在椅子裡。
「你帶來這個壞消息後,我覺得頭有些暈,」她說。「你只要走到門那邊大叫她的名字就好了,她保險會聽到的。」
費瑞克先生知道貝洛菲太大的頭暈是因為飲酒過度。
因此他也沒吭氣就走到房間那頭打開門,走進昏暗簡陋的大廳。
這裡頭的傢俱只有一張桌子,他的帽子就擺在上頭。還有一張木頭椅子,他記得上回來的時候曾把斗篷放在那上頭。
他聽到大廳的兩邊發出嘈雜的聲音,從樓上沿著沒地毯的樓梯傳來嬰兒哭叫聲。
他直覺的認為他會找到妲羅在哄那些哭的小孩。他緩緩爬上樓梯,扶著那好久沒擦洗和修理的欄杆,總算爬到了樓上。
這所孤兒院是兩層樓,而且由於是依哈瑞公爵夫人的指示蓋成的,所以這種建築格式非常受尊崇。
可是費瑞克先生明瞭,過了三十年的時光不但這座建築物已經過時,其內部受時光的侵蝕也很明顯。
他想,或許是最後這幾年損害最嚴重。
有的破窗子沒換上玻璃只將就釘上一塊板子,有的地板踩上去還有危險。有的門懸在軸上搖來晃去,因為沒有任何形式的門閂或鎖。
他只看了這些東西一眼,就打開傳出鬧聲的那扇門,他發現這是個長型的大寢室,裡面瀰漫著骯髒沒洗澡的孩子臭味,還有很多說不出來的混合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