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死的?」
「在去替我祈福的法會歸途中,被擾亂的匪徒丟到山崖下的。」至今他都不能相信會有人那麼狠心,對一個七歲的小女孩下這種毒手。
「有找到屍體嗎?」
「沒有,不過她是不在人間了。」杜君衡確定地說。
「憑什麼斷言?」藍止臻想知道原因。
「她想我時我可以感應的,在出事後的四十九天內,我都能感應到她在想我,後來就再也沒有了,所以她一定走了,那四十九天的感應是她的魂魄還留在人間時的念力。如果她沒有死不會不想我的,什麼都不記得,只知道喜歡我、黏我的芷兒不會不想我的。」說著說著,杜君衡眼中滿是悲傷。
「你師父說對了,一個這麼多情的人是出不了家的。」藍止臻放心地說。
「一個死了心的人卻可以出家。」顯然杜君衡認為自己的心已死了。
「你說小新娘沒有記憶,會不會她回復了記憶,而忘了一段記憶呢?」
杜君衡想了一下,「可能性不大,別人是可能,但芷兒怎麼可能忘記我呢?」
藍止臻看見他那一閃而逝的自以為是,心裡覺得好笑。這個姊夫的孩子氣實在很重,自己說出了這麼不合理的話也沒發現,如果讓他知道姊姊把他的事忘得一乾二淨,只知道要躲他,八成會難過得立刻去出家。
「你為什麼叫她芷兒呢?因為你是杜衡她是芳芷,典出離騷對嗎?」
「你怎麼知道。」杜君衡心中一震。
「我熟讀詩騷。」藍止臻完全不讓對方有所懷疑。
「她沒有過去的記憶,可是學得好快,她最喜歡離騷,一教就會、過目不忘。」杜君衡想起那段日子就感到溫馨。
「你也善於占卜,她的生死你算過嗎?」藍止臻想拉他一把。
「我不卜這件事。」杜君衡道,而原因是什麼?他不願去釐清。
「那麼你沒有放棄,你寧願相信她還活著。我幫你好了!」藍止臻就地取材,用杜君衡的針算了幾回,得了個歸妹卦,「就姻緣來說是好卦象,我相信你沒有出家的命。」他將針交還給杜君衡。
杜君衡接過針反手扣住他,「剛才的算法是誰教你的?」他的神色凝重而威嚴。
「你教過誰?」藍止臻反問,心想姊姊要是知道他洩了她的底,定不會放過他的。
可是他不這麼做,這個死心眼姊夫,只會把一個個妻子往外嫁,然後安心出家當道士,而姊姊一輩子莫名其妙地遇見姓杜的就討厭。
「芷兒!她在哪裡?!」杜君衡一激動,忘記藍止臻合谷穴上還插著針,手勁一使,他慘叫了一聲。
藍芷頤聽說容成王還沒走,打算再出門,聽見弟弟慘叫聲,一心急衝了進去。
「怎麼了?!」她焦急地看著弟弟的情況,顧不得另一雙震驚的眼在她身上來回掃視,她身上穿著男裝,腰間繫著印信,手臂上的衣袖滲著血跡。
「他沒事,只是下針的穴位極疼,請王爺放心。」杜君衡還不明白狀況。
藍芷頤這才回身,「多謝!」看見他的臉,她臉色迅速刷白。
「王爺!你不要緊吧?」杜君衡完全弄不清楚狀況,他有太多的疑問,不過現在沒機會問,因為另一個昭陽王昏倒了。
「姊姊!」藍止臻焦急地看著藍芷頤倒下,偏偏他動不了。
杜君衡立刻接住藍芷頤,讓她倒在自己懷裡,他連忙把她抱在另一邊的睡鋪上,在她人中的內關穴上下了一針。她才一張眼,看見他,又不省人事了。
「先看看姊姊手臂的傷怎麼了。」藍止臻認為只要她見到姊夫是一定昏的。
可見奶娘在姊姊身上下的咒還真不是普通的重,遇見姓杜的會起疙瘩,心中厭惡也就罷了,看見本人還會昏倒,難怪她會不知所以地閃避姊夫。
杜君衡割開她的衣袖,她的傷口裂開了,替她處理好重新包好,不意間在她的右上臂看見了一花形砂記。
「芷兒?!她是芷兒!」他狂喜、激動得不能平復,「芷兒!」杜君衡再拿起針準備下針讓她清醒。
「等一下,姊夫!如果你不能解開在姊姊身上的迷魂咒,就不要讓她這麼昏了又醒、醒了又昏,那很傷神的。」藍止臻連忙阻止,深怕姊姊受不了。
「你說什麼?你叫我什麼?」杜君衡完全不瞭解情況。
「姊夫。我姊姊藍芷頤,就是你十三歲那年娶的小新娘。」
「這是怎麼回事?」杜君衡聽得一頭霧水。
「你調查過我們昭陽王府的事,應該知道我和姊姊自小就吃盡苦頭,只因為我們的爹娘和皇上關係複雜。」藍止臻說得沉重,不太想去回憶過往的事。
「可是我知道的昭陽王應該是哥哥,郡主應該是妹妹。」
「那是外面誤傳,姊姊大我兩歲,但是我們長得很像,當我們被抄家的時候,我才出世,外邊只知道平遠王府有一男一女,因我體弱,又是藍家惟一的男孩,為了讓藍家有後,所以奶娘讓我改裝沒入後宮當宮女,讓姊姊代我發配邊疆。所以流落在外受盡欺凌,個性冷傲的昭陽王是姊姊,深處冷宮備受凌虐,弱不禁風的昭陽郡主是我。」想到姊姊在外面吃的苦,藍止臻就恨自己為什麼晚生兩年。
「依律發配邊疆是八歲後執行,之前你們應該還可以在親戚家由官府監管。」
「藍家抄家是滅九族的叛國大罪,誰敢收我們?」藍止臻難掩眉宇之間的痛楚。
「誅滅九族為什麼會留下你們姊弟?」杜君衡不解。
「難道你沒聽過我們是皇上私生子的傳言?」藍止臻說得很淡。
杜君衡久久無言,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怎麼承受這些骯髒的世事;一個在充滿陰謀的環境下長大的孩子,為什麼可以生就這麼嶔崟磊落的胸懷?
「在暗中守護你的人,很了不起,把你教得很好。」杜君衡由衷地說。
藍止臻聽了這話相當意外,看來這個神醫姊夫,不是只知道行醫救人的御用大夫,他有一般人所沒有的胸懷度量,這樣的胸懷能不能彌平姊姊歷盡滄桑的孤寂與冷漠呢?自己當然希望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