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逃情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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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頁

 

  他的注視有著一股魔力,藍芷頤感受到他那平和寧靜的證道世界。

  她輕輕地抽回手,心中不禁自問:可能嗎?被憎恨、被詛咒又承襲了滿身罪惡的她,能夠走進他的神聖世界嗎?

  「傻丫頭!跟我來!」在心靈極寧靜時,杜君衡感受到了她的念波,不再多說地直接帶她去靖室。

  靖室是杜君衡的聖地,如果不是要事,就連他父母都不敢輕易打擾。

  靖室之中,地上有兩個蒲團,北面牆上掛著三清道尊的畫軸,畫像下擺了張神案,案上有博山爐,爐內繞出縷縷檀香的輕煙。

  一進靖室藍芷頤就覺得安寧祥和,很自然地跪在三清像前稽首行禮全如規儀。

  杜君衡在經函中拿出謝罪法懺給她,讓她自行誦念,而他則在一旁端坐助念。

  當他們再走出靖室時已是華燈初上。

  「下次不許再胡思亂想了,你沒有罪,你若想替你娘贖罪的話,就自行去誦經禮懺,靖室的規矩你都知道的。」出了靖室後,杜君衡很自然地牽著她邊走邊說。

  那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只是從前在他手中的小手總是緊緊地握著他,而今只是木然地被他放在手中。

  「下雪了!」他們不約而同地脫口而出,並且同時以食指拈起落在自己身上的第一片雪花,點在對方鼻尖上。

  「平手!」他們又同聲說著,各自以中指去接飄落到身邊的雪花點對方的唇。

  當藍芷頤的指頭碰到杜君衡的唇時,她愣住了。

  他輕輕地吻了她的手指頭,開心地說:「我贏了!」

  他的手指頭還留在藍芷頤的唇上,她卻呆立著,淚光在眼中打轉。

  「怎麼了?」杜君衡關心地問。

  「衡……衡哥哥!」她遲疑地叫著,眼瞳渙散、神情恍惚。

  杜君衡知道自己的小芷兒又回來了,可是她為什麼不讓自己清醒呢?

  「芷兒!」他深深地擁她在懷裡,「回來!和現在的你一起回來,回到衡哥哥身邊。」他深情地喚著。

  他好擔心!她如果完全忘記也就算了,可是像現在這樣偶爾退回封閉的記憶中,會識神散亂,容易招邪引魔。

  「不可以!芷兒不惹奶娘生氣,芷兒瞭解奶娘的苦心,芷兒想衡哥哥,奶娘好傷心!」她輕輕地嚶嚀有如夢囈。

  杜君衡聽得心如針刺,他只知道這些年來她備受折磨,可是她絕口不提過去,外人很難具體想像她備受凌虐的傷有多痛。

  他只見留在她身上無數淡褪了的鞭痕,而她心裡的創痛他不得而見。

  當年她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卻要承受那麼重的責任和感情壓力。他要她不想,她奶娘也不准她想,她怎麼走過來的?

  「奶娘不再傷心了,她願意讓芷兒回到衡哥哥身邊!」杜君衡哽咽地說。

  「真的?」她抬頭望著他,那神情一如多年前的信賴與崇敬。

  他曾經是她的陽光,在她酷寒的過往歲月中,給她一季的溫暖。

  「真的!」他不捨的淚,伴著飄落的雪片落在她臉頰上。

  「怎麼了?」藍芷頤遞出了手巾,不解地問。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又在他懷中了,而樂天的他為什麼會流淚?

  一抹失落感襲上心頭,他的小芷兒總是不聲不響地來去匆匆。

  「想芷兒。」杜君衡接過她的手巾擦去臉上的淚痕,不知道能不能告訴她實情。

  藍芷頤沉默地先走,不知早殤的芷兒是幸或不幸?純真的他是多情還是無情?

  杜君衡在她離開後,感到一股寒意,隨即跟上她的腳步。

  「明天我們去祭拜陳夫人可好?」他決定一道一道地治療她內心的傷口。

  「為什麼突然要祭拜奶娘?」她不解地側頭問道。

  「明天日子好,宜祭祀。」他背著手,優閒地說著。

  這算什麼理由?他腦子不知道都想些什麼,祭祀是得有好日子,但沒聽過因為日子好就得祭祀的,大概這是道士的職業病,遇上好日子就找個名目祭祀一番。

  但是自己是該去看看奶娘,告訴她藍家將有新生代了。

  杜君衡在陳夫人墓前上香默祝道:「奶娘,藍家的血仇已報、冤情昭雪了,你的重任完成了,也請你卸下套在芷兒心上的枷鎖,讓她自由,把她還我。」

  在回程的路上,藍芷頤一直沉默著。

  「奶娘怎麼不姓藍呢?」杜君衡隨口問。

  「她不是宇青的親娘,陳是她本姓,當初為了進宮看護我才假冒宇青的娘。」

  「她一定是了不起的女子,暗中把你調教得文武全才。」他感慨地說。

  「她的確是個奇女子!」藍芷頤將眼光放到遠方,答得語意深長。

  之後,任杜君衡再怎麼誘導,她都沒再開口提她奶娘的事。

  他只好找藍止臻問個究竟──

  「奶娘對姊姊要求很嚴格,在我的印象裡,姊姊的日子沒一天好過的,人前任人欺負,背地裡得接受奶娘嚴厲的督導,讀書、練功沒一樣可以鬆懈。不惜讓姊姊練氣血逆行的武功,以便完成復仇雪恨的任務。」藍止臻不樂意地回想過去。

  「你覺不覺得陳夫人恨芷兒?」杜君衡不諱言地直問。

  藍止臻臉色即刻一變,他問:「姊夫為什麼這麼說?」

  杜君衡聳肩答道:「感覺。我想陳夫人已經帶走恨了,是芷兒自己沒復原。」

  藍止臻坦白地說:「奶娘自己曾經這麼說過,可是那是醉話。她說因為有了姊姊,才拆散我爹和她的姻緣,所以她恨姊姊。不過她一直陪著姊姊吃苦受罪,姊姊苦,她同樣沒好日子過,我不相信奶娘真的恨姊姊。」

  杜君衡大致有譜了,一個愛恨交織的奶娘,壓抑了自己的情慾,調教出一個壓抑情感的孩子。

  「可憐的芷兒不被憐愛地長大,自己又雪上加霜地折磨自己,所以本能地把真實的自我藏起來。」杜君衡心疼地說。

  杜君衡完全明白藍芷頤何以如此自負卻又充滿罪惡感,她任何事都以高標準作要求,事情出差錯時,表面上就事論事追究責任,心裡面卻都歸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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