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孟黎莎笑了起來,但笑得有點無可奈何。
「齊瑞荷,親愛的,你不能再為在你出生前發生的一些事情而繼續作戰下去了,一切都過去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不是過去而是未來——你的未來呢!」
齊瑞荷語聲咽哽,不禁緊緊地握住孟黎莎的手。
「我很害怕,」她說,「害怕查理斯得一個人去印度以後我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們必須盡量避免這事發生。」孟黎莎十分平靜地說。
馬車繼續前進,一路無言。
終於,她們來到一處林木繁茂、美麗清幽的地方,艾德威克宮掩映在一片蔥綠之中,就像一顆閃閃發光的鑽石放在綠色天鵝絨上。
孟黎莎盼望艾德威克宮會使她印象良深,但眼前這座偉大的都德式官邸卻美得使她窒息。
白石牆、圓屋頂,高高的煙囪,屋頂上的雕像在藍天下傲然屹立,陽光照耀在玻璃窗上閃閃發光。
這一片廣大的園林,真不像是屬於私人的府邸或哪一個家族的。
馬車漸漸上了林蔭道,過了一座石橋,橋下湖泊連綿,孟黎莎和齊瑞荷都默然無聲,凝視著眼前的景色。
原來這一片園林下來就連著湖泊,水仙盛開在翠綠的湖邊,好幾隻天鵝在綠波中輕輕滑動,姿態優雅動人。
孟黎莎的心中奏起了輕快的旋律,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樣的美景,她從沒想到艾德威克宮竟美得令人屏息。
馬車終於在石階前停住,她看到頭戴白假髮,身穿藍銀色制服的僕人迎了上來。
一位管家模樣的男人盛氣凌人地向她們行了禮。
「歡迎駕臨,小姐,我是艾德威克宮的總管,」他說,「希望你們旅途愉快。」
「很好,謝謝你。」
齊瑞荷略為發顫的聲音使孟黎莎也感到了她的緊張。
「請往這邊走,小姐。」總管說。
堂皇富麗的走廊也使孟黎莎屏息。
走到盡頭是一個很大的樓梯間,有著金色的欄杆,通到上面的拱道,兩邊都雕著展翅的天使,天花板和牆上都畫著一些神話故事,上了色的神靈在揮舞的畫筆下更顯栩栩如生,也為屋內帶來無比的光耀。
總管在前面帶路,她們登上了鋪著紅地毯的樓梯,孟黎莎心想,他一定打算領她們去臥室,讓她們在漫長旅行後清洗一番換件衣服。
孟黎莎之所以想到這一點,是因為在旅館午餐的時候,齊瑞荷一不小心把咖啡濺到身上,偏偏她今天沒穿喪服,而是那件玫瑰紅的旅行裝。
當時孟黎莎立刻幫她用冷水洗了洗,不過過是留下了一塊污漬,於是她說:「在和公爵會面之前你得換件衣服。」
「放心啦!我們會有足夠的時間換衣服的!」齊瑞荷說,「到了那裡以後,在他肯纖尊降貴接見我們之前至少還有二十四個鐘頭呢!」
「你的論調可真奇怪!」孟黎莎說。「為什麼?」
「既然他想讓媽媽如坐針氈,」齊瑞荷回答,「他一定會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其他的親戚,因為我也聽過別的貝拉家人抱怨過。」
聽齊瑞荷這麼說,孟黎莎不由得想到公爵的個性一定很不討人喜歡,不過她沒說出來。
現在,她們跟在總管後面,沿著寬廣的走道前行,兩邊牆壁十分古雅,鍍金的畫框內是一幅貝拉祖先的肖像,孟黎莎想到很快就可以脫掉帽子,換下旅行裝,穿上件輕便的衣服,不由高興起來。
齊瑞荷穿的是那件十分優雅的玫瑰紅旅行裝。最近才從倫敦買來的,式樣很時髦,船形領,袖子寬寬的,腰部束得細細的,披著絲綢長外衣,走起路來沙沙作響,比孟黎莎老式的外衣長多了。
孟黎莎穿的是照齊瑞荷的一件衣服式樣做的,水藍色的衣服更襯出她纖細的身材和白皙柔細的肌膚。
兩個人都戴上了流行的繫著緞帶的寬邊帽,不過齊瑞荷帽邊還飾有粉紅色的鴕鳥毛,孟黎莎的則是比較便宜的草帽,飄著藍色緞帶,她的確不像齊瑞荷那麼重視修飾。
他們盡走向另一道長廊,孟黎莎覺得似乎走了好久,總管才在一道門前停下來;門上有個金色把手,他轉開門,大聲宣稱:「小姐駕到,閣下!」
齊瑞荷和孟黎莎進入一個大房間,牆上有張巨幅壁畫,氣勢雄渾,但她們的眼光都投射到一位佇立在一座大理石檯燈前的男人,他正在那裡等她們。
齊瑞荷慢慢地走向前,孟黎莎跟在她後面,她聽到總管關門的聲音,雙眼卻不由自主地投注到公爵身上。
孟黎莎的第一個想法是公爵真的很像這座壯麗的府邸的主人,看上去很有威嚴,但又和她想像中的十分不同。
他的個兒高高的,肩膀寬寬的,一頭黑髮覆在寬闊的前額,他的臉呢?孟黎莎認為像一張羅馬總督的臉。
他看來有些傲慢專橫,一出現就讓人覺得是屬於那種發號施令,而別人得服從的那型人物。
孟黎莎的腳踏向厚厚的地毯,注意到他穿的衣服似乎更烘托出他的氣勢,使他看上去更是與眾不同。
他頸上一絲不苟地繫著領結,剪裁合身的外衣襯出他強壯的體魄,緊身長褲更標示了頎長的身材,尤其兩條長腿上的高統靴擦得發亮,耀人眼目。
最耐人尋味的卻是那張臉,孟黎莎想,她真的還從沒見過一個男人像他那麼冷傲,又帶著一抹諷刺的神色。
他都緊繃著的嘴角沒有一絲笑意,飛揚的雙眉下一對黑眼明察秋毫,彷彿在探尋著什麼。
姑不論自鼻端到唇角的嚴峻線條、那挑釁的揚起的下巴和嘲諷的眼光,他還真稱得上英俊瀟灑。
齊瑞荷向前走了幾步,彎身行禮,孟黎莎也行禮如儀。
「從我們上次見面到現在又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齊瑞荷。」公爵說。
他的聲音正如孟黎莎想像的一樣——深沉厚重——只是依然冷冰冰的,威嚴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