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過澡後的她解下了兩根麻花辮,就和他想像中的一模一樣,是一頭微鬈濃密黑亮的秀髮,如同她不馴的個性那般,不聽話的披散在她肩膀上。
他真想伸手撫摸那濃密的秀髮……
他將雙臂環在胸前,按捺住那股衝動,「阿隱帶你進來的?」
「不是,我一個人偷跑進來的。」舒斐甜甜的微笑,毫不避諱的目光也打量著他。
嗯,事實證明,帥哥就是帥哥,即使關子昂的領帶已解開一半,還很頹廢的掛在襯衫上,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像極了雜誌上的男模特兒。
偷跑進來?關子昂當她說的是天方夜譚,「外頭有三道門……」
她洋洋得意的掏出Y字鏈打斷他,「只要不是卡片鎖和密碼鎖,我就一定開得了。」
「就用這個?」他不信的瞪視Y字鏈上捲起的圓形鐵絲。
「可別小看我的幸運項鏈。」舒斐抿了抿嘴,「我從前有個鄰居養了一隻紅毛猩猩,它就用這玩意兒打開鎖,跑出來找我玩哪!」
「紅毛猩猩?!」
「嗯。你想,連猩猩都會開鎖,我不會不是很丟臉嗎?所以當然要跟它拜師學藝嘍!」
「連這也要和猩猩比?」關子昂不由得牽起嘴角笑了。這女孩真是不可思議!
「當然啦!」舒斐邊說邊盯著他的笑容,很滿意的點頭,「終於笑了。」
「什麼?」
「計程車還沒開到你家,就見你臉上沒了笑容。」她邊說邊注意到,笑意再次從那張英挺的面孔上慢慢斂去。
看來這話題是禁忌,於是舒斐識相的將視線調向他的辦公桌,「你還在忙啊?還要忙多久才行?」
聽出話裡頭有股可憐兮兮的味道,像是抱怨他丟下她一個人不管,關子昂不覺有些心軟。
「你整個下午都在做些什麼?」
「什麼也沒做。」舒斐一屁股坐上特大的辦公桌,轉動桌上擺放的地球儀,「最後無聊到跑到你的房間量步伐去了。」
他毫不意外她發現那是間通房,只是好奇,「量步伐?」
「嗯。我算過了,從你的床走到門口是一百八十七步,再接個電話要走一百步,到浴室也要走上七十幾步才行。」
他看著她的表情,「很奇怪嗎?」
「何止奇怪!住在那麼大的房間,難道你一點兒也不覺得寂寞嗎?」她用更奇怪的表情看他。
「寂寞?」
「是啊!香港地小人稠,我和我媽不管怎麼搬,都住在好小的房子裡,其實說是房子,裡頭也不過是上下鋪兩張床,一個小客廳,再加上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廚房和廁所而已。
「知道嗎?」她瞪大眼睛看他,「光是你的房間,就足足大了那房子十倍不止呢!」
自小生長在優裕環境,關子昂實在無從想像那樣狹隘的空間。
「不過,我們的房子小歸小,」舒斐微微一笑,「當我想見我媽的時候,就一定看得到她。可是住這麼大的地方,我剛才想找你都不知該從何找起。」
關子昂開始明白舒斐所說的寂寞,那曾經是他在這個家早已遺忘的心情,不,是他以為他早已遺忘才對。
待在一個環境久了,人是會漸漸麻痺的……
「怎麼了?」舒斐發現他怔忡的模樣。
「沒什麼。」他回過神搖搖頭,「如果你覺得無聊,我叫阿隱派個司機給你,你想到什麼地方去玩都行。」
「司機?你不陪我啊?」她的明眸閃爍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光彩。
「我每天都有忙不完的工作……」
「既然忙不完,那就別忙了。」舒斐打斷他,繼續轉動地球儀,「你看,世界這麼大,應該到處走走才對嘛!我的夢想啊,就是有一天能環遊全世界。」
環遊世界?望著旋轉的地球儀,關子昂浮起淡淡的笑,「這上頭的每一個地方都有士恩的蹤影,五年來,士恩已經無所不在的替我佔有了整個世界。」
他撥動地球儀,讓它轉得更快,「透過衛星連線和世界各地的部屬聯繫,我每天都有開不完的會,作不完的決定,利用資訊設備遙控整個世界的運作,好像世界被我踩在腳底下。」
「可是擁有整個世界的是士恩,不是你吧?」
關子昂被舒斐突來的話弄得一怔。
她認真的望進他的眼,像想完全看透他似的,「就因為這樣,你才覺得寂寞,才希望有人對你說真心話,不是嗎?」
不習慣被戳破心思,關子昂嘴角立刻牽起譏諷的一笑,「不要自以為是,以為你什麼都知道……」
「對,我什麼都不知道,但我感覺得到。」
他一愣。
「這裡的空氣非常怪異,除了阿隱,每個人看我的眼神都像我是個不速之客。說得更白一點兒,」舒斐毫不隱瞞心中的想法,「我覺得這兒根本就不像是個家,所以你才需要我,不是嗎?」
笑話!這麼多年來,他赤手打天下,何曾需要過任何人?
冷笑迸出他的嘴角,「我才不需要任何人。」
「是嗎?」舒斐抿起嘴,毫不遲疑的轉過身。
關子昂有些愣住,「你上哪兒去?」
「我受夠了,這兒的每個人都把我當外星人。」她冷著臉,「如果連你也不需要我,那我就沒有再待在這兒的必要了。」
腳步不停的往門口走去,然而愈接近大門,她卻愈放緩步伐。
她希望關子昂能叫住她,叫她繼續留在他的身邊。不是她稀罕住在這座豪宅,而是她想再多瞭解這男人一點兒,她就是想知道他眼中的寂寞。
就在小手碰觸門把的那一秒,她幾乎絕望之際,懊惱的低沉嗓音終於如她所願的傳來。
「站住。」
舒斐霎時鬆了口氣,強忍住嘴角的笑意,她轉過身故作冷漠的睨著他。
那雙炯亮眸裡的怒火仍熾,顯然這個士恩總裁不習慣被要挾逼迫。
「如果你沒話對我說,我就離開這裡了。」舒斐深諳談判之道,伸手要轉開門把。
「站住!」關子昂再次低吼,拳頭緊握忍住怒氣,「我無話可說,是因為無從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