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謹伸手去端起碗,眼睛看著她,彷彿在說:我相信你。然後一仰而盡。
小金和戚隊長在台階下看到這一幕,莫不驚奇。雖然他們聽不清楚她到底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們知道,她對成謹貝勒的病情確實很有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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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夜裡,下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初雪,皚皚白雪覆在石階欄杆和花徑上,像一層厚厚的棉絮。
趙瑟初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厚的積雪,在家鄉偶有飄雪,但是隨即被濕泥染成污淖。
她喜歡這種雪白,好像天宮的雲墀一般,柔淨無瑕。
至於涓絲瀑布也凝成冰,一長撮像白綾孤懸著,只有表面隨著日間的溫度,漸漸融成水珠滴落。
而下方的溪水水面也結成薄冰,隱隱約約看見底下流水緩緩,漾出五彩琉璃般的光澤。
「你在看什麼?」
猛一回頭,成謹正向她走來,臉上有抹笑意,那麼瀟灑,好像以前的他。
雖然他的記憶尚無起色,但是他在外表上的改變是不容置疑的。不但脾氣較為收斂,也都願意配合大夫的指示。
前天太福音因聽了傳聞,特來探望。當她看見孫子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高興得都哭了。
「你怎麼沒多披一件氅子就出來了?好歹也戴頂帽子,外頭冷,小心又鬧頭疼。」
趙瑟初不厭其煩的叮嚀著。
「忘了。」成謹笑說:「看見你站在雪地上,像個仙女一樣,急著和你作伴,就沒想那麼多。」
趙瑟初心想:他雖然還沒恢復記憶,倒是先恢復了以前的作風,開始滿嘴討姑娘家喜歡的話了。
可是她可沒空得意忘形,這麼冷的天氣很容易讓人氣血循環不良,她可得更小心他頭部的保暖工作才行。
「戚隊長,能不能麻煩你到房裡,幫貝勒爺拿件帶帽的氅子?」
戚隊長回頭看不見可以吩咐的下屬,只好親自去拿。
「趙姑娘,先別走太遠了,我這就去拿。」
成謹感慨的說:「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重犯一樣。」
「你千萬別這麼想,戚隊長對你忠心耿耿,他只是在保護你而已。」
「保護?」他苦笑了一下,「說的未免太好聽了,難道我看不出來,其實他是在防止我傷害別人。」
「成謹……貝勒。」她能感覺得出他的心裡,除了不安以外,還有對現況的無助沮喪,她實在好心疼他這樣。
成謹勾起她的臉,笑著說:「千萬別為我愁眉苦臉,我需要你常常綻放笑容,給我信心。」
趙瑟初只好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成謹的表情忽然專注起來,她認得這種表情,這是他想要吻她的表情。
他的頭慢慢的低下來,好像有些不確定,但是又被某種強烈的需要驅策著。
她像是等了好幾百年一般,當他的唇落下,與她貼合時,她遂流下眼淚。
「為什麼哭?不喜歡我吻你嗎?」他以手指沾住落下的淚珠。
趙瑟初搖頭笑了笑,「才不,我很喜歡,喜歡得心都要停止跳動了。」
笑容慢慢的佔住他的嘴角,並將她柔順的身子拉進雙臂環抱,嘴唇貼在她的耳際柔聲道:「喜歡就好,但你那顆心,可不准停止跳動。」
她把臉一側,這回可是她主動的吻住他的嘴,並將柔柔涼涼的小手,攬住他強壯的脖子。而他也加重了手臂環抱的力量,讓她整個人都貼在他身上。
他加深這個吻,加深繾綣纏綿的濃度。
他不斷的吸吮她舌尖的溫暖,一口一口的吞下由她心甘情願贈予的溫柔火焰,那些小小火焰,開始在他腹間燃燒,並沿著脊椎向上焚燒。
忽然,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迅雷一般劃過他的腦袋,在他失去意識的瞬間,趙瑟初毫無防備的被他咬破嘴唇,可是她沒時間感覺痛,而是擔心的拉著他,就怕他腳下一滑,掉入冰水中。
「成謹!來人呀!戚隊長!小金——」
她抱住成謹,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把他帶離水邊,但是腳下的雪地已被他們踩得又濕又滑,在一拖一拉間,趙瑟初自己腳下不穩,便掉到地上。
這時候成謹也已經忍不住痛,而蜷縮在雪地上。
趙瑟初忍住跌痛的屁股,撐起身要再站起來。
「趙姑娘,別動!」戚隊長邊跑邊喊。
趙瑟初才抬起頭而已,就感覺整個人倒栽蔥似的往下墜,接下來便是讓人窒息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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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謹幽幽轉醒,四肢有種筋疲力盡的感覺,好像被人在地上拖行過一般。
這種感覺其實已經快要習慣了,他知道每次頭疼發作後,就會這樣子。
對這種完全沒有辦法控制的情形,他常常覺得憤怒而無助,有時候甚至想要一死了之……但總是在這個時候,他會忽然聽見來自遠方的呼喚,讓他依戀,讓他放不下心。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只要擁有想念的力量,成謹明白他沒有放棄的權利。
他吐了一口氣。
「貝勒爺,你醒了,想不想吃點東西?」小金在離床邊三步的地方輕聲的問。
三步的距離,是為了讓自己來得及逃離成謹貝勒不定時炸彈般的情緒。
「什麼時候了?」
「未時了。」
每次頭痛昏迷過後,成謹總是覺得懵懂混沌,搞不清楚晨昏和自己,不過至少他現在的確是餓了。
「好吧,你去弄點吃的。」
「喳!」
成謹下了床,稍感寒意,於是拿起床邊的貂皮氅披上……一瞬間他想起趙瑟初。
「瑟初呢?」他到門口問侍衛。
侍衛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我問你們,瑟初呢?」
成謹扶著頭,想起她被人從水裡撈上來濕漉漉的模樣。
天啊!他無聲的低吼著。
第六章
「成謹貝勒醒了嗎?」趙瑟初邊咳邊問。
「下人這麼多,你就別操那麼多心了。」
馬佳氏端了一碗藥,走到床邊。「來,把這碗藥給喝了,先怯怯寒。」
「謝謝你,嬤嬤。」
「唉!」馬佳氏深深歎息道:「趙姑娘,不是我說你,你明知道成謹貝勒病情不穩,隨時都有可能發起狂來,你為什麼不離他稍微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