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雪雁幽幽的笑了,「原來同是天涯淪落人。」
雷譽因她並不追問他的遭遇的那種默契,而露出惺惺相惜的笑容,「這是世亂同南去,時清獨北還。」
卓雪雁回以一笑,忽然又憂愁的說:「真的有時清獨北還的一日嗎?!」
他歎了口氣,他又不是天上的神,也不是皇帝,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曉得是什麼定數了哪能給她答案。
「哎呀!這麼好的夜色竟被我們如此糟蹋,盡說些傷感的話題。」
天色已漸漸明朗,也該起程出發。
雷譽的心頭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忍不住真情流露的說:「是啊,卓姑娘好風采,哪一天再同你聊風賞月。」
小霜是個練武的人,知覺比一般人還機靈,早在卓雪雁悄悄起身後,她就醒來了。本以為卓雪雁打算故技重施,換個對象要套雷譽的話,於是她便凝神細聽。
沒想到他們卻在夜色下侃侃而談;而雷譽居然和她惺惺相惜,還約了改天要再聊風賞月!
明明在這之前她跟他談夜色時,他理也不理人,為何待遇差別如此之大?
「我去把小霜叫醒,該趕路了。」雷譽起身走向馬車。
「不用,我早醒了,只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聊風賞月而已。」小霜酸溜溜的說著,沒好氣的爬出馬車,然後動手牽馬,分別將它們套在馬車上。
卓雪雁聽她的語氣,好像有什麼誤會,擔心的問雷譽,「令師妹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雷譽覺得習以為常,安慰卓雪雁,「別擔心,她的脾氣本來就是這樣。」
卓雪雁冰雪聰明,再加上和他們相處也有不少時日,她可以從小霜的眼神中看出端倪,「想來,你和令師妹的感情不錯。」
雷譽不置可否,但因天性耿直,被人家問起兒女私情時,仍有些靦腆,於是快步走去幫小霜。
小霜卻彆扭的說:「你跟她聊得挺愉快的嘛,乾脆今天我就躲開,讓她陪你一路上聊個痛快。」
「小霜,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誰鬧來著,我只不過是給你製造機會。」
「你真是莫名其妙。」雷譽把馬車調好方向,然後將卓雪雁扶上車。
小霜冷眼看著他細心的照顧卓雪雁,暗忖著,他從沒對自己如此殷慧,卻忘了是自己太過獨立,從不肯向人求助,就算有人對她獻殷慧,也會被她不屑的打發掉。
所以,雷譽只是依照習慣而已。
雷譽安置好卓雪雁後,轉身看見小霜仍寒著臉,直挺挺的站在原地,試探的問:「你真的不上車?」
「不上。」小霜賭氣的說:「我騎馬走在一旁。」
說完,當真騎上自己的馬,亦步亦趨的跟在馬車旁。
卓雪雁眼看著因自己而造成他們之間齟齬,不禁感到很內疚,於是一路上都安靜的躲在車裡,一句話都不說,並且打算找個機會,和小霜說清楚自己並無意奪人所愛。
他們在太陽下山前抵達一個不算小的縣城,投宿在客棧裡。
「小二,幫我安排兩間上房,我們要在房裡用餐。」雷譽吩咐著。
「對了,我姐姐的身子虛,禁不起吵,麻煩找間靠後面且安靜點的房間。」小霜補充說。這是他們早就套好的說辭,畢竟兩女一男,又都是年輕人,結伴旅行實在太奇怪,容易引起別人側目。
小二先到後頭看了一下房間,隨即回來通報說:「客倌,我們後頭的雅房只剩梅園還有一間,不知你們是要擠一擠,還是……」
小霜瞧見一旁的掌櫃那曖昧的眼神,好像暗示雷譽坐享齊人之福,她生了一天的悶氣,正好被引發出來,「你再亂瞄,看我不挖出你的眼珠子。」她把佩劍唰的一聲抽出來,那寒芒在掌櫃的眼前一閃,把他給嚇得愣了一下。
雷譽趕忙攔住她,「小霜,別鬧事。」然後轉過身朝掌櫃抱拳說:「對不起,我們旅途勞頓,舍妹不太能控制脾氣。梅園那間房我們訂了,另外請再幫我找一間離她們近一點的房間,我也好照應她們兩個。」
結果雷譽被安排在一間位在二樓,勉強可以俯瞰梅園的房間。
掌櫃等他們都安頓好後,把小二叫來,「你覺得那兩女一男真的如他們所說是兄妹嗎?」
小二搖搖頭。
掌櫃不屑的說:「呸!他們要是兄妹,我就是皇帝。」
小二看了他一眼,臉上雖無任何表情,但眼神卻問了一下。
掌櫃又說:「我告訴你,我在這條街上開店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看過的人、遇過的稀奇事可多了。看他們的樣子,八成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愛上江湖人,得不到家人允許,只好帶了丫環跟他跑了……
「唉,可是也不對。」掌櫃又自問自答,「那個凶婆娘雖然不夠秀氣,但是衣著、說話的氣度什麼的,倒也不像個丫環……啊!我知道了,也許那個凶婆娘是那個男人的妹妹,她幫著兄嫂逃逸,可是這也有些不太對勁,假如是這樣的話,明說是陪兄嫂省親不是更簡單。」
小二靜靜的聽掌櫃胡亂猜疑。其實他是朝廷派出來,潛在民間的密探,畢竟有什麼身份比客棧裡的店小二更能接觸到各式各樣奇怪的人呢?而這家客棧的掌櫃也格外喜愛東家長、西家短,跟著他,常常能發現許多可疑的人、事、物,然後他再飛鴿傳書給主子。他在這家客棧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已經抓了不少可疑分子以及朝廷要犯。
而正如掌櫃所說,那兩女一男確實透著古怪。
小二利用工作空檔,到鎮外的一座小林子,把密函繫在鴿子的腳,讓它飛去送信。而在主子有任何命令下來前,他會趁晚上觀察他們,以便得到更多的情報。
第六章
小霜從沒覺得這般心痛過,原來雷譽只把自己當成一個報恩的對象,恐怕他早已經喜歡上卓雪雁。
她奔出了縣城後,便在樹林裡毫無目標的亂走,連天上的星月都彷彿故意和她作對似的,呈現幽幽暗暗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