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去找語瞳?我相信你會很願意陪在她身邊,幫助她恢復往日的歡笑。」
「你以為我不想?!」慕淮陰鬱地瞪著他,聲音低啞地近乎嘶吼。「語瞳愛的是你,你不明白嗎?對語瞳來說,去十個我,都比不上一個你來得有用!」
驕傲如慕淮,要承認自己終於在愛情上輸給以淮,本就是件痛苦不堪的事,更甚的是,為了心中對語瞳始終無法抹滅的愛,為了能讓她再展歡顏,他不僅得把語瞳還給以淮,還得來求他!
他狠狼瞪著以淮,咬牙說:
「你以為我想來找你?我看到那封信是兩個禮拜前的事,如果不是為了語瞳,我根本不想來!」
以淮的神情變得十分複雜,驚愕、悸動和迷茫全寫在臉上。他長歎一聲:
「可是我對伊蓮有責任……。」
「見鬼的責任!」慕淮重重地站了起來,弄翻了椅子。他對這整個情況惱怒,對自己竟然千里迢迢來找以淮感到惱怒,對以淮矛盾的反應更加惱怒!
「你以為你這樣就是對伊蓮負責?!你不愛她,卻娶了她,這叫做什麼負責?!你以為你可以騙伊蓮多久?有朝一日,當她知道原來她丈夫心裡最愛的女人不是她,你叫她作何感想?!你倒不如早點放她一條生路!她從現在開始尋找,也許還會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人!你們如果真的結婚,你教她還有什麼機會?!」
「隨便你吧!」
一向沉熟穩重的慕淮,居然在以淮面前失了耐性,他怒氣騰騰地抓起桌上那封信往以淮臉上重重一甩,粗聲吼著:
「我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聖人也做夠了,剩下來的你自己決定吧!」
他推開桌子,大踏步衝向門口,頭也不回地走了。
大門在慕淮身後「砰」一聲關上,然後整間屋子墜入一種無比的沉靜死寂。
以淮仍呆立在那,等一切聲音消失之後,他忽然覺得痛。是慕淮狠狠甩在他臉上的這封信打得他痛,或者是語瞳信裡絕望的言詞讓他心痛?
也許,他早該讓人重重打一拳,或早該讓語瞳毫不留情地罵一頓,罵醒他的意識、罵醒他的糊塗。他怎麼能以為他依約跟伊蓮結婚,就是最好的解決方式?
也許對他某部分的私心來說,是最方便的交代方式;他為了承諾,寧可拋棄心愛的女人而娶伊蓮,看!多冠冕堂皇的做法!值得人鼓掌的!可事實是,誰曉得伊蓮跟他的生活,會不會因此而形成另一個悲劇?
他始終把自己擺在第一位。自己的恨、自己的復仇、自己的承諾、自己的理所當然……而這一切不過都是愚蠢的自以為是!他負了語瞳,又欺騙伊蓮,他傷害了兩個女人,還自以為自己處理得當!
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一向對慕淮沒什麼好感,可最後竟是慕淮來促使他解決自己這輩子最棘手、也最不願面對的問題。
他頹然跌坐窗前,眼光楞楞地,看著飄落在地上的那張信紙和信封,怔著、盯著,伊蓮來到他身邊,他也未曾察覺。一直等到伊蓮輕輕彎下身去撿那封信,他才像被針刺到似地驟然抬起頭來。
他驚訝地發現,伊蓮眼中居然有迷濛的淚水。
「伊蓮……。」他費力地開口,忽然之間,他什麼都想通了!不能再欺騙她,不能,他若再繼續這個謊言,會更加罪無可赦。
「我抱歉,」他咬牙,如此難以啟口,可他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說了。他眼裡有種不顧一切的堅決——「我得告訴你實話,我……。」
「你不必說了。」伊蓮搖搖頭,抽了口氣,淚珠卻滾落了下來。
「我剛剛都聽見了。你愛的是那個女孩……那天去咖啡座找你的那個女孩,我知道。」
「伊蓮……。」他不由自主地摟住她,心中狂湧的歉疚讓他無話可說。他對伊蓮雖然沒有愛,但這麼多相處的日子,總有憐惜。
「其實我早知道了,只是騙我自己。」伊蓮伏在他肩頭,哽咽著,努力抑制抽噎。
「那天我偷偷跟在你背後,看見你追著那女孩走遍了大半個市區,還看見你心痛茫然的神情,我就知道了,只是……不願相信……。」
以淮擁著她的身子重重一顫!
那天他只顧著跟在慕淮身後想追上語瞳,卻沒發覺伊蓮居然也在他身後跟著他……那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景?每個人因為深愛對方,而情願無悔地各自跟隨自己所愛的人。
這些日子,伊蓮到底已經猜到了多少?她忍耐了多久?
以淮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擁著伊蓮,期望自己的歉意能給她一些安慰。
伊蓮哭得更厲害了。
「從我唸書的時候就偷偷喜歡你,可是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成妹妹那樣的。」伊蓮幽幽回憶。「一直到你母親跟我父親都過世,你答應他們要照顧我,我心裡開始燃起了一絲希望,妄想著也許真的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我真的是妄想,是不是?你對我沒有愛就是沒有愛。」伊蓮淚落著說不出話來,頓了頓。「你哥哥說得沒錯。與其嫁一個不愛我的人,還不如不要嫁。你知道我是多麼希望你能愛我,但如果你心中最重要的位置擺的永遠是另一個女人……。」她啞聲說:「我寧願不要這個可預見的悲劇。」
「伊蓮……。」以淮辭窮,眼裡也蒙上了一層霧影。他始終想維持的不過就是語瞳、伊蓮兩個女人之中可以有一個不必傷心,然而事實是——他早就傷透了她們的心。
「你走吧!」伊蓮突然重重推開了他,用衣袖擦著眼淚,狠下心來,咬牙說:「我沒有傻到找個不愛我的男人娶我!你去找她吧!讓我對你死心,我還有機會遇上別的戀情!」
伊蓮淚流滿面,卻故作堅強地推開他,轉身走回臥室,關上了門。她連以淮的安慰都不要、不敢要,只怕要了之後會更加難以割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