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楚鄴才走過來,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平淡地說:「關門了吧,他已經走遠了。」
被動地關上門,轉過身,卻很快地主動投進了他的懷裡,把頭埋在他的胸前,不想讓楚鄴看見她盈滿淚珠的眼。
但她騙得了那麼聰明的楚鄴?她的心因為末帆的出現,是再也難以日復平靜的了。
SPA是端儷最近的新歡,也是她認為最能放鬆的方式。她硬拖了加入她的行列,因為她覺得近來簡直就是思想混亂,神智不凝,老是發呆,患得患失。
她們挑了一間有著兩張床榻的房間,淡粉色的裝潢和音量恰到好處的輕柔音樂,空氣中飄著天然的植物香,的確很能使人鬆弛。當美療師在她們身上抹香精油的時候,端儷問:「你是真的打算放棄喬末帆了?」
「唔。」趴在床榻上,含混地回答了一句。房間裡雖然還有兩位按摩師在,但她們反正不認識人家,料定人家聽不懂她們在聊什麼。
「我不懂,」端儷咕噥。「在他跟你說了那些話之後,你竟然還能無動於衷?」
「怎麼可能無動於衷,我又不是死人。」趴在床榻上,歎氣的聲音好像也不太發得出來。「只是,時機不對了……」
「他最後不是還說,他不會就這麼認輸,你聽了這句話難道都沒感覺嗎!」端儷用著幽幽然的惋惜語氣。「鍥而不捨的男人,最讓人欣賞了。」
「沒你講的那麼容易。」在床上勉強搖了下頭。
「嘿,你有沒有想過既然是末帆回頭來找你,就表示他非得容許,也願意容許你們之間思想上的差異,」端儷像是忽然有了重大的發現。「你就可以要求他,你也不必改變自己的想法了,那不是很好?」
「在我沒遇見楚鄴之前,當然很好,」靜默了一會才說。「可是現在我跟楚鄴在一起,我也很愛他。」
端儷睜著困惑的眼睛。「你已經把喬末帆忘得一乾二淨,完全不愛他了嗎?」
這已經完全不是誰愛誰的問題。略略煩躁地解釋:「對不起我的人不是楚鄴,我沒有理由一腳把他踢開。」
「愛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端儷不屑地說。「誰能像考試那樣寫出正確的答案?」
自從末帆回來之後,的心情已經亂到成了一團捆壞的線,完全找不到頭緒解開。選擇末帆,對不起楚鄴;選擇楚鄴,對末帆又不太忍心……
而端儷卻總不放棄任何時機地火上加油,恨不得要她自焚以謝罪似的。
「你對楚鄴有偏見是吧?為什麼老要我回去喬末帆身邊?」
「我對楚鄴才沒有偏見。我只是覺得總有個先來後到。」端儷翻了個身,讓美療師在她身體的另一邊抹香精油。「喂,喬末帆最近有沒有找你?」
「我不知道,我叫PUB幫我擋電話,而家裡,我把電話線給拔了。」她根本害怕再聽到末帆的聲音,遂叫楚鄴以新辦的行動電話聯絡她。
「你更是……」端儷只有大搖其頭的分。「他的攝影展快開始了吧?」
「不是快開始了,」糾正她。「是已經開始了。」
「看吧,你騙誰哦。」端儷得意地。「還不是很在意他,連攝影展的時間都汪意得這麼仔細。喂,你去不去看!」
「不知道。」賭氣地嘟嚷著,把頭扭向另一邊去了。
雖說不知道,雖說她已經決定不要末帆,不想對不起楚鄴……
但不能否認,在她內心深處有個小小的聲音,鼓動著她去看末帆的攝影展。
畢竟這是末帆的藝術結晶,他多年來的心血,她也曾經參與過的,甚至影響過他的感覺看法。而且她又是這麼愛慕他的才華,她怎能受得了這樣的誘惑!
於是,在一個她本想去書店逛逛的下午,她坐上了公車,卻似乎有種力量在召喚她、驅策她,她竟在末帆展覽會場的那一站提前下了車!
她在幹什麼?藝廊的招牌就在眼前,遲疑了。」轉身,她剛才搭的那班公車也已經走遠,來不及了。她閉上眼,生怕被人看見似的。她來這裡做什麼!
沒關係,沒關係!她安慰自己,來看展覽的人多得是,沒人會理她的,她就當做一個普通的參觀者——有什麼不可以的?
她只是看看,看看就走了,她不會也不要跟末帆見面,她保證。
懷抱著這樣的心態,她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了藝廊。
門廊前的簽名簿裡不乏知名人士的贊語,出色的燈光、場地佈置,讓末帆的作品更加出色,那一張張攝影,更讓不由得打心裡喝采。
照片雖是靜止的、平面的,但每一瞬間都是一個故事、一分感動。她讚歎著末帆燦爛的創意和才華,陶醉其中,完全忘了她身處險地,該時時警備。直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笑聲,在遠遠的地方……
她一驚,轉頭去看,真的是末帆!他尚未發現她,那招牌似的爽朗笑容!正與一群學生似的參觀者聊天。
當下毫不猶豫地立刻就躲!她走到藝廊的另一邊,覺得還是不安全,她認了命,雖然只看了一半很惋惜,但她還是決定迅速離開藝廊。
打定了主意,便往出口走去,然而她一抬頭,一幅約一公尺的大幅攝影裡頭的主角赫然是她自己!
這照片她當然認得,是他們熱戀時最甜蜜的記憶,而他居然真的把這些照片展了出來……
呆掉了,怔怔望著這張照片,心中激盪如潮,感動得無以復加。那種突如其來的震撼,讓她一時之間忘了該速速離開,忘了這角落十分引人注目,只是癡癡地望著那張照片,心中翻江倒海……
「草莓?」
就這麼一耽擱,末帆看到她了。他站在她面前,以一種不信任似的眼光深刻而驚訝地看她。慢慢地,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充滿了興奮與喜悅的光芒。
「我、我該走了。」尷尬地笑笑,像做賊被人抓到似的,轉身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