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鄴下車開了後行李箱讓末帆取了行李,末帆沒什麼重物,一個大背包罷了。
他背上背包,誠懇地對楚鄴說:「謝謝你。再過兩個月我的攝影展會移來台北,我會寄邀請函給你,請你務必賞光。」
楚鄴微微一笑。「你不寄邀請函來,我也一定會到。」
楚鄴一向是懂得賞識才華的人,而末帆看楚鄴雖然是日日與錢為伍的商界人土,談吐品味卻頗為不凡,兩人就算不是英雄識英雄,也有惺惺相惜之感,可以做朋友了。
「謝謝。再見。」末帆看著楚鄴上了車,他也往前走去。
從路口到家,大約要走上十分鐘。他因為急著想見她,於是加快了腳步。經過教會時末帆還特地繞遠了點,怕被教會裡的熟人看到,怪他過門不入。
卻就在這時,他看見在對面停好了車,從另一頭走過來的楚鄴。
末帆單純地還沒想到任何可能性,只是訝道:「天,這麼巧,你女朋友也住這附近?」
他正站在家樓下,楚鄴心細,立刻有種不太對勁的預感,他指指樓梯:「你女朋友住樓上?」
末帆非常驚訝楚鄴的目的地竟與他相同。那一剎,他呆住了。
這棟樓其實只住了一個人,末帆當然知道,但此時此刻,末帆卻十分不願去相信,還執著地期盼對面三樓是否搬來了新房客。然而楚鄴忽然凝重的神情,卻讓他明白他最好接受事實。
兩個對彼此都頗為欣賞的男人,霎然發現對方竟是自己的情敵。
然而不管怎樣,不管是誰都沒有在這關頭就先讓步的需要,末帆還是先上了樓,楚鄴隨著他。
在家裡,原來期盼的人是楚鄴,因為一下飛機楚鄴就與她通過電話,然而她一開門,整個人都嚇著了,像個木頭人被定在那。
端儷還是告訴了末帆準備回國的消息,一知道後就開始打電話想確定時間,但她哪知道末帆已經在飛機上,更不知道他會這麼快出現在她面前!她毫無心理準備,只是瞪著突然出現的末帆,好半天才恢復了說話的能力。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快?」
「我處理完美國的事,總該回來。」末帆緩緩說,走進了這間他曾經熟悉的屋子。
門口一空出,才看見楚鄴,她這下真是瞪得眼珠子都快跳出來!僵直地瞠著楚鄴:「你……你們……」
楚鄴進了門,那嘲諷的語氣又重回他的口中:「我們坐同一班飛機,坐同一部車,沒想到連女朋友都是同一個。」
僵硬地關上門,做完了這個動作,她就站在門邊,再也動不了了。她的腦子一團混亂地想去分析眼前的事,但這種問題即使她頭腦清晰時都理不清,更何況她現在如此震驚?
一是舊愛,一是新歡。她雖然有過不少戀愛經驗,卻從沒遇過這樣的場面。她的腳像是沒了移動的力氣,只能被釘住似的站在原地,懊惱的眼光不能看楚鄴也不能看末帆,只能茫茫定在空中一個沒意義的點。
屋裡三個人,在門邊,末帆在窗戶前,楚鄴則在他倆中間,成了一個狹狹的三角形。三個點全都寂靜無聲,都有一大堆話想說,有一大堆問題要問,但也都不知該從何問起。寂靜慢慢成了一股壓力壓迫著這個空間,空氣凝重得幾乎要攪一攪才能呼吸得進去。
還是楚鄴先開了口。他看著問:「喬末帆就是曾經放棄了你的過去式?」曾大致對他提過末帆,他全記得。
反應變慢,還來不及開口,末帆就說話了。他的眼睛同樣盯著:「天哪,我已經成了過去式?」
「也許該怪你自己吧。」楚鄴無情地提醒他。
「我只是沒想到……」末帆深吸了口氣,眼光再掃向。「你這麼快就換了新的情人。」
楚鄴這回不替開口了。知道楚鄴也在等著看她如何解決,正如同末帆等著她的答案,她總要下個決定。
她清了清喉嚨,非常困難地,很努力地對末帆說:「我等過你,如果你曾經有過一句承諾,如果你——」
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末帆的心涼了。他曾經想過千百個他與重逢的狀況,沒有一個是這樣的結果。
「看來我實在太一廂情願。」他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自嘲地說。
看著末帆僵硬的笑容,在心裡掉下眼淚。他一向是開朗的、明亮的,曾幾何時這麼沮喪?她並不想傷他。
三個人又僵住了。但末帆現在已經知道了自己就是多出來的那一個。他看看,再看看楚鄴,他很想發火,把大罵一頓,但他的理智讓他無法氣怒這兩人,畢竟,他是真的曾經放棄過。
「原來,」他對著楚鄴,裝作滿不在乎地說:「就算我想道歉,好像也太晚了。」
楚鄴抿著唇,並未回應,則在心裡重重一震!然而末帆已經瀟灑地邁開步子,來到了門邊,拉開了門。
從沒如此昏亂而軟弱過,她沒動,只是怔怔地瞅著末帆,心湖波濤洶湧,有一肚子的話想問他,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起。那幽然的眼光,使得末帆經過她身邊時,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我之所以一下飛機就趕來,只是想告訴你,」他的眼神如同往日的溫柔,只是現在更多了痛楚和無奈,更加教人心折。「我想通了,我不該放棄你,我要跟你一起走過眼前的所有困難——」他頓了頓。「但是現在說這些,都來不及了嗎?」
臉上充滿了複雜的表情,難以解釋的情緒心裡的震撼令她難以承受,幾乎昏厥,淚水已在眼眶中打轉。喬末帆!她在心裡大喊,你為什麼不早點想通?!
「或者,」末帆忽然堅定地揚起視線面對楚鄴。挑戰似的:「重新來過,公平競爭吧。」
說完了這句,末帆就率性地轉身下了樓。
杵在那,一手撐在門邊,淚眼盈盈,怔怔地望著他離去的方向,好半天都動不了,就任門這麼一徑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