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可以這樣!」繁澍晴因荻芝的退讓而驚訝,她不敢相信她連愛情都能讓給她,她嚷道:「離開他你也會傷心的,我怎麼能要你這麼做?」
「會傷心嗎?大概會吧。」她輕輕歎口氣,自言自語:「一部分的我,覺得如果要離開他,我一定會傷心難過得死掉;但另一部分的我,一想到跟他分開,竟然又有一種……解脫了的感覺。」
繁澍晴不由自主地低嚷:「你怎麼會這樣想?!」
「我也不知道,但我真的很迷亂。」溫荻芝揚起眼睛,明眸如水,朗如秋月,卻十分迷惘。「我跟他在一起已經一陣子了,然而在一起愈久,我就愈不想離開他,甚至有種依賴他的感覺;我已經太習慣他在身邊,已經太愛他了,但這樣很糟,真的很糟,我從來不曾這樣……」溫荻芝低歎一聲,臉上有股迷失的神情,像個在濃霧中找不到路走出來的人:
「你是知道我的。我從小就很獨立,自己一個人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好好的,我一向不依靠別人,即使是我爸媽。然而現在突然冒出來一個男人,把我整個重心都拉了過去,那真的很可怕;我怕我要是拉不回來,萬一他突然離我而去,我該怎麼辦?」
「他不見得會離開你。」繁澍晴明白地說。
「但是,『萬一』呢?萬一他就是會呢?」她睜大了眼睛。「他也才二十八歲,二十八歲的男人變數很大的,我根本不敢保證什麼。」
繁澍晴搖了搖頭。「你太悲觀了,想開點吧。」
溫荻芝垂下了頭,聲音變得有些苦澀:
「如果我可以像別的女人一樣,把愛情當個遊戲,或者至少像你說的,看開一點,那我大概就真的沒事了。誰說愛情一定要長久呢是不是?但我偏偏就沒辦法那麼想。如果這分愛情不能天長地久,那我寧願不要。」
「你怎麼知道他一定會棄你而去呢?」繁澍晴輕喊:「他愛你啊!」
「我不知道。」溫荻芝緩緩搖頭。「他以前的紀錄……」
「並不太讓人放心,我懂。」繁澍晴替她把話續了下去,因為她也有同感。「還有他的那些甜言蜜語,雖然很好聽,但總讓人覺得他是情場老手,挺可怕的。」
「所以,我想過,也許你才比較適合他吧。」溫荻芝十分真切而誠然地望著她。「你爽朗,想得開,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像我都放在心裡。或者你比我更可能抓牢他。」
荻芝的心思實在太過敏銳了,繁澍晴在心中低歎,為什麼她要想那麼多呢?有些事情根本不必這麼理智的。像愛情,大而化之點,也許結果反而幸福。「你那複雜的小腦袋,真的考慮得太多了。」
「這是我的個性,」她清晰而肯定地說。「也因為這些個性,才造就了我這個人,造就了能讓棠旭迷戀的,那些冷漠、虛無飄渺的氣質。」
「這太深奧了。」繁澍晴傷腦筋地搖頭。她又問了一次:「你真的要把棠旭讓給我?」
「這對你或對他,或許都是最好的選擇。」
「我不要。」繁澍晴卻出人意料地說。
「為什麼?」溫荻芝驚訝地揚起眉梢。
「因為你愛他,而且已經愛得很深了。」繁澍晴輕劃著茶杯的把手頓了頓,才以更篤定的語氣告訴荻芝:「就因為你已經愛到自己都不能控制,不知道該怎麼去應付,所以你害怕了,想把他推給我,以為這樣就一了百了……你錯了。」
溫荻芝詫訝地聽著,一下子竟回答不出話來。
「愛情總要有冒險精神,總要擔點風險的,」繁澍晴更誠懇更真心地勸她:「像你這樣消極的想要半途而廢,還愛著他做什麼呢?你根本都不要去愛,一輩子躲在自己的保護殼裡好了。」
溫荻芝被她這番勸解給愣住了。她知道她這話也有道理,但她二十三年來養成的個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勸得了的。她微垂著眼簾,只是靜默不語。
「想不通?」繁澍晴低下頭去看了看她,也就是在這時,她在心裡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你這樣,我更不能要他了。」繁澍晴沉聲說。「如果你是真的不愛他而把他丟給我,那我會毫不猶豫地撿走他;但你是這麼地愛他……我不想一輩子處在搶你男友的罪亞心感當中。」
「你何必這樣?」溫荻芝哽了哽。
「我是不會要棠旭的了。」繁澍晴像是拋下了一個重擔似的,長長吐出一口氣。「你今天的這番話,讓我瞭解了我這陣子對他的迷戀真是浪費精力而且可笑,你們兩個這麼相愛,我還夢想著他會來愛我……」
「晴姐……」溫荻芝欲言又止,她心中混亂極了。晴姐之所以這麼說,不正表示她也很愛棠旭?只不過她看得開,想得透罷了。
「我沒事。」繁澍晴搖搖頭,努力要自己從迷戀棠旭中走出來。「倒是你,好好想想。」
「我也許會先離開他一陣子。」溫荻芝輕聲說。「看看他不在我身邊,我的思緒會不會清晰一些。」
「離開他?你想怎麼做?」繁澍晴關心地問。
「我的論文快寫完了。」溫荻芝盤算著。「也許寫完之後到美國走走,去找我姑姑。」
「也好,不過別讓棠旭太可憐了。」繁澍晴忽然現出一個傷腦筋的笑。「結果我們兩個都不要棠旭了,他怎麼辦?」「你要是心疼,就去安慰他吧。」
「這樣我們不是又繞回起點了?」繁澍晴不同意地搖頭,只要下了決心,她是很能貫徹的。
溫荻芝歎口氣,替兩人喝乾了的茶杯再斟滿。兩人握著茶杯望著窗外的夜色,不約而同都安靜了。
也許,兩人心裡想的都是同樣的一件事、只不過是愛情罷了,為什麼她們的愛情路就那麼複雜呢?
接下來的幾天,棠旭發現了一件事——
澍晴和荻芝都忽然不見了!
說不見,倒也有點誇張,因為繁澍晴仍然每天來上班,他仍然經常見到她;然而曾經熱情迷戀他的澍晴,卻陡地變得連話都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就算遇見了也只是點點頭打個招呼,兩人的單獨會議也避免,她甚至連頂樓都不再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