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她窩心的回禮,認真地埋頭吃起蚵仔麵線,酒窩不經意地在兩頰上浮起,若隱若現宛如出水笑容。
「你幾歲了?」她隨口又問。
「你說呢?」他敷衍地反問了回去。
她端詳他的面容。方正的臉形,堅毅的下巴,直挺的鼻樑,炯炯的眼神,粗粗的劍眉,及一頭隨意散落額前的黑髮。她決定了!
「你大概三十歲吧!」她很認真的回答自己所提出的問題。
對方莞爾一笑,便說:「既然你這麼認為的話,那就是了。」
「到底是不是?」
「姑娘,你說是就是。」他才懶得去跟一個黃毛丫頭釐清哩!更何況他幾歲也不關她的事。
結果羅敷只得接受自己的臆測,他三十歲!
等她一併解決他的那碗蚵仔麵線後,他們才起身走出狹小的巷子。回家的歸途上,他沒再開口過,所以羅敷又把他歸類為沉默寡言、溫良淳厚之人。
第三章
自從在車上巧遇李富凱以來,羅敷每天上下班時,都會刻意在起站與終點站留意他的人影,有時甚至寧願錯過以往正常的班次而繼續等下一班公車,為了就是想再跟他「不期而遇」地說些話。
但是,他就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氣中一般,蹤影杳然。她也問過安先生是否需要將李富凱的資料入檔,結果安先生卻說已建檔了。然而當羅敷向電腦查詢時,卻根本調不出他的檔案,因為他的檔案被設下密碼了。
有好幾回,安先生要她發一些公文到各層樓面時,她省略傳真機不用,還每一層樓走動一下,特別是在第十層時逗留片刻,刻意向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鄔昱人打聽他的下落。
「鄔昱人!」羅敷輕喚了一聲。
「喲,羅小姐!難得你跑上十樓一趟,找我有事?」他帥氣地咧嘴一笑。
「對!」羅敷沒理會他那股洋洋自滿的模樣,逕自解釋道:「有位新進同仁的資料表沒填齊,我特別找他問個詳明。」
「哦!」他有一些失望,因為他以為女孩子都會被他迷得團團轉。「他叫什麼名字?」
「他叫李富凱。」
「李富凱?」鄔昱人一手插著腰,另一手則摸著下顎,濃眉一聳,黑眼珠往天花板一瞪,思量了三秒,然後才說:「沒聽過。」
「不會吧!他是安先生親自面試錄用的。另外兩位新同事呢?問問他們吧!」羅敷想他的名字較普遍,不易引人注意,便趕忙建議。
「他們下高雄受訓去了!」
羅敷聞言皺起眉,鄔昱人見她一副嚴肅樣兒,心想事態可能頗緊急,就追問道:「他長什麼樣?」
「個頭高大,不胖也不瘦,前額留劉海,一副老實相。」
「嗯──還是沒印象。」
「他是新進員工。」她再提醒一句。
「我幫你問問。」隨即轉身朝偌大的辦公室一吼:「嗅!有沒有哪位仁兄認識一個高個兒,留了瀏海,叫李富凱的菜鳥?」
二百來坪的辦公室內,一百五十個頭顱皆一逕的猛搖頭。
鄔昱人踅回身,對羅敷將雙手一攤,給了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羅敷按捺住失望,尷尬地說:「沒關係,還是謝謝你好心幫忙。他大概在樓上吧!」
於是羅敷只得一層樓一層樓地送公函,到十四樓時再搭電梯下一樓證券部。當電梯門一開,她踏上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隔壁的另一座電梯也陡然竄出了兩個身影,是一對疾走的男女。
那名男子身材修長,穿了一套非常考究、筆挺的灰色西裝,穩穩邁開步伐的英姿瀟灑得不得了。而他身旁的女人,在腦後綰了一個優雅的法國髻,身罩一件淡粉色的無袖及膝洋裝,粉白透紅的臂膀夾著一隻名牌皮包,細長的腿亦是風姿綽約地蓮步生姿。
羅敷冷不防地差點脫口喊出「李富凱」三個字,因為這名男子的後腦勺神似李富凱的,但她終究還是把話硬生生地嚥下喉,沒叫出聲。
羅敷告訴自己那是不可能的事,光看眼前這個男人走路的英姿,就該是個成功自負的商人。她無法想像出李富凱穿著西裝、打上領帶的呆樣,他可能連該先跨出哪一隻腳走路,都得躊躇半天哩!思及此,羅敷隨即將那個陌生男子拋諸腦後。
她的李富凱雖然不是帥哥型的人,卻是她心儀的典型──剛毅木訥的老實頭。她只好認命的繼續送人事公函。
※※※
「富凱,聽我解釋……」在步出參石大樓後,丁璦玫苦苦哀求李富凱,並扯住了他的右肘,強迫他停下。
「你毋需再做任何解釋,沒用的。」他心如鐵石的甩掉了丁璦玫的手,直踱向馬路,伸手招了一輛計程車。
「富凱──」她跟上前,「我求你,就談最後一次,好嗎?」
當計程車門自動開敞時,他頓了一秒佇立原處,一手撥攏額前已上發油的烏髮,聽著她的嗚咽聲,才頭也不回的說:「就這次,上車吧!」
十五分鐘後,李富凱坐在飯店的咖啡廳內,冷冷打量眼前這名風韻十足的少婦。她星眸淌淚、楚楚動人嬌坐一端的模樣,令他沒來由的心悸。
該死!她還是這麼美,只可惜是個蛇蠍美人,而且還是一個很會作戲的婊子。他心一硬,拒絕再去接受這個女人。
「你有話請快說,我沒什麼時間。」
「我很抱歉當年傷了你。」
「你沒傷到我,只是讓我認清了你。」
「我是愛你的,七年來從沒減少過。」
他的臉陰霾陡聚,眼珠突睜。原本年輕、完美的俊俏臉孔頓時被仇恨刻畫出蒼老、殘忍的線條,性感的唇形亦充斥著譏嘲,冷然的說:「省有這套做作的把戲!女人的愛也廉價得奇怪。就你愛我,七年前就不會趁我赴美料理業務時下嫁李富榮──我唯一的親哥哥,也是參石企業的繼承人。少跟我裝模作樣來那套身不由己、是你父親強迫你的鬼話,現在不時興逼良為娼的把戲,除非你心甘情願要糟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