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藏心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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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愛!

  是嗎?他端坐原位,交臂環抱胸前,嘴上叼著煙,重吁口氣將掉落在眉心的一撮劉海往上吹,反覆思索、玩味丁璦玫的話。

  他愛上羅數了嗎?他以為他只是特別關心她罷了!想跟她共度餘生,因為有她在身旁,生活不再是一堆充滿數據、曲線、業績報表的日子,甚至連跟她鬥嘴,都為他庸庸碌碌的歲月注入一股活力。羅敷就像一把細緻的鋤頭,翻動了他心中那畝荒涼、龜裂的田。就不是璦玫的那番話,他要耗費多少時間才會看清自己?

  「李富凱!你太囂張、太過分了!」

  他漫不經心的從思維裡跳出,一抬眼竟錯愕地望進一對委屈的眼眸;看著羅敷氣得紅通通的小臉蛋,平日慧黠的杏眼已充滿妒火,小嘴也噘得半天高。這不但沒令他生畏退縮,反而給他一種嶄新的經驗與認知。

  他露出一個足以令人神魂顛倒的笑容,馬上伸手觸及她的纖手,強拉她坐下。「唉!親親!你別誤會──」

  「我不叫親親!好噁心的稱呼。」羅敷凶歸凶,但還是將音量壓低。「你背著我跟人暗通款曲,還打扮得這麼花俏,穿了這麼稱頭的三件式西裝,我連洗都沒洗過──」

  「這套西裝水洗不得,得用乾洗的。」他從中切進,挪愉的說。

  羅敷根本無心理會他的玩笑,一逕的嘮叨:「你不是怕熱嗎?希望你下一秒就中暑休克。」她舉手撩了撩他帥氣十足的頭髮。「還上發雕!下回我一定買整打豬油給你塗抹個過癮。」說著又從他白襯衣口袋內掏出太陽眼鏡往自己鼻樑一掛,縮起下頷,瞪著他說:「還窮極無聊的擺酷。」

  「你罵完了沒?」他托著腮,長吁了一口煙,另一手垂放桌上以指尖輕敲桌緣。直覺告訴他,自己一定有自虐症,才會喜歡聽羅敷嘮叨、罵人。不過教學相長,切磋技藝嘛!

  「還沒!」

  「太好了,我洗耳恭──」他那個「聽」字還來不及脫口而出,嘴角的雪茄又被抽走了。

  「跟你提過了,別在我心情惡劣時抽煙。」說完又是將雪茄一折,然後轉頭繼續開火,「不是琵琶別抱了嗎?我看你見人家美麗動人的姿色,心裡就癢癢地想再重彈陽關三疊──」

  「等等──停。你說什麼『碟』來著?」他決定跟她玩個小把戲。

  「陽關三疊。」羅敷順口應了他的問題。

  「那是一種骨董樂器嗎?用三個碟子串成的樂器?」

  「你是在尋我開心,還是在找碴?」她斜睨他一眼。「我以為你國字雖寫得難看,但用字應該還頗上道。」

  「但我的父親大人沒告訴我那是什麼東西。」不過我父親大人的父親倒是滿愛聽的。他心裡念著。

  「你到底在哪裡長大的?外太空嗎?」

  「沒那麼遠,是更近的瑞士。」

  「瑞士!你怎麼沒跟我提過?我以為你是土生土長的台灣人!」

  「我是土生啊!只不過你沒問過我是不是土長。」他無辜地側頭看她。

  「你一定要有問才必答嗎?不能多說些話嗎?」

  他會心一笑。「有問必答也犯了你的禁忌?這是我的習慣,積習難改。你總得給我一些時間適應吧!」

  羅敷瞪了他一眼,決定追問到底。「好!現在給你時間適應。瑞士是怎樣一個國家?」

  「弱國小民的,講了也沒什麼意思──」他又想幾句話簡單帶過她的問題,見羅敷怒目而視,馬上轉口,「不差啦!養老好場所。」

  「瑞士首都在哪?」羅敷狐疑的問了。

  「瑞士哪來的首都?很奇怪!瑞士人從不承認那個洋蔥集散地是首都,但外地人偏偏要把bern(伯恩)看成首都,它只不過是政治議會及各國外交領事的所在地罷了。論名氣,隨便挑一個城市都比bern響亮。瑞士是中立聯邦,境內住了不少外來人士,勢力最大的是德語民族,法語居次,義大利語是少數邊疆民族,就甭提他們的影響力了。不過當你要問他們是哪一國人時,答案一定是swiss。當地人不太搭理政治事務,但全國舉行公民投票時,可有得吵了,表面看來舉國騰歡、四海歸心,私底下卻是有點分崩離析,又不會垮。說強不強、說富不富,物價高昂,教人見了頗有『仰之彌天』的感慨。稅也課得挺重的,不過和丹麥、挪威的百分之四十的稅制相比,是小巫見大巫了。以你的月薪三萬二打個比方,扣了四分之一繳稅,再扣四分之一付房租後,在瑞士苟延殘喘還活不過十天,除非你自家種菜、放牛,自給自足才可勉強餬口過口。總之,要去觀光,我舉雙手贊成,若要移民,先考慮怎麼過日子再說。」

  「我台灣住得好好的,又沒說要移民。你住瑞士哪?」

  「蘇黎士。常聽人家批評蘇黎士人站相不佳、非常『足曳』,但瑞士到處都是山坡地,不那麼站,很容易因重心不穩而跌倒的,怪得了我們嗎?」

  「足曳?」羅敷被他唬得一愣一愣。

  「曳啊!」他深怕自己大笑出來,便又趕快張口說話:「瑞士很煩人的,太奉公守法反而不便民。譬如現在吧!你從瑞士西南角法語區的geneva(日內瓦)搭火車出發,沿途經過lausanne(洛桑小鎮,以旅館學校著稱全球)、frlbourg(佛萊堡)、bern(伯恩)、lucerne(琉森)等大站,最後到東北角處德語區的zurich(蘇黎士),光是站長用三種語言扯喉疾嘶、嚷著要驗票就會煩死人,而且過了lucerne(琉森)中部後,幾乎每過一小站,就得三不五時地亮票讓查票員驗明正身。若把那套瑞士時間做法搬回台灣,從高雄搭火車到基隆的乘客不就倒八輩子楣了!」為了消她的氣,還得給她上這門課,實在是煞費苦心,學昏君放狼煙可能還省口水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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