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羅敷不解。
「覺──都無法安安穩穩地睡上一頓!」他理直氣狀的將話迸出口。
羅敷氣岔了!他胡謅半天,只為抱怨無法睡覺!他拐人的功夫還真是有憑有據。「你有完沒完──」
「當然還沒!我正在適應多說些話。」他還不想就此停擺。「世人有所不知,以為瑞士是中立國便是天堂樂土,才怪!在瑞士,若要進大學也是得用考的,瑞士最高學府universityofst·gall(聖家洛大學)恐怕比台大還難念,進去容易出來難。」
「這麼說你自認資質過人羅?」羅敷討厭他這副高傲樣,他又沒念過台大,怎知台大好不好念!
「哪裡是!甘井先竭,天才早夭。我資質差得很,考不上st·gall,本來要到oxford(牛津),怕人家嫌我文學底子不豐,到cambridge(劍橋),我又沒有一流科學家的頭腦,所以只好淪落至巴黎大學攻經濟了。不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到巴黎去我還樂得逍遙,因為巴黎美女如雲,十個女孩有九個俏,最後一名少說也是中上之姿,不過也還是美呆了。其中最美的就屬修藝術的女孩──」他說得是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羅敷心想他的臉皮是愈長愈厚了。誰不知道巴黎大學是舉世公認的「全球最老學府」,他明明是悶騷得很,又愛裝出一臉謙沖的模樣。「我不愛聽那些美女的故事,你最好別把話題扯遠。」
「好吧!那就說俊男吧!瑞士男人也是要當兵的,想要一鼓作氣、一了百了都沒得商量,還得從十八歲行役到四十五歲,雖然一年只要『銜枚』三天,逃得了一時,逃不過一輩子,只要你持瑞士護照一天,那天數是累計的,連大老闆在開金融會議時,都得衡量輕重,以便挪出時間。這還不打緊,更荒謬的是,每個『役男』都得配槍,那枝槍還不能任意亮出來,退役前非得繳械不可。完蛋了!平時連擦都沒擦,誰知那支槍放到哪?」他賊兮兮的笑著。
羅敷見他笑得邪惡,總覺得他「白話」中參有「黃話」,便忍不住岔開話題。「你知道『羅敷有夫』這個典故嗎?」
「小時候背成語故事時聽過,不就講一個正經八百的已婚婦女,警告一個想納妾的老不修滾邊站,少打強佔民女的歪主意的故事嗎?」他童心一起,是沒完沒了。
羅敷莫可奈何地接受他粗俗不堪的解釋。「好!那你怎麼會不知道『陽關三疊』呢?」她根本忘了丁璦玫了。
「你一定要繞著那三個臭碟子轉嗎?再轉下去唱盤都要跳針了!」他故意皺眉抗議,但心裡卻大喊「奏捷」!
「不是碟子!是古代家喻戶曉的琵琶曲調,很有名的!」她嗓子都啞了。
「好吧!很有名的琵琶曲調叫陽關三疊。謝謝你曉以大義,親愛的老婆。」他說完就是低頭一吻,蜻蜓點水地點上了羅敷的鼻尖。
羅敷的心被他的吻弄得七上八下,紅了眼,就又要放聲出來,「你──背著我──」
他可不想重頭倒帶來過,便趕忙招來侍者點了些果汁及冰淇淋,然後傾身摟住她,拍著她的背,哄著說:「你一定口渴,先喝杯果汁潤潤喉,讓我解釋來龍去脈。人家只是好心的告訴我,她要結婚了,對方是比我更老實又奉公守法的好對象。」
「她長得那麼美,你不動心嗎?」
「那你去追她好了。」他打趣的回話,一顆心卻直往下沉。儘管羅敷認定他是土男人類族,似乎潛意識對他的所作所為抱持懷疑的態度。若哪天地無意間她發現他就是那個暴君總經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他得開始一點一滴灌輸她一些概念。
「你知道我為了什麼娶你?」
「因為你太老,我太笨。」她已關上耳朵了。
「每個人當然都喜歡美麗的東西,有幸的人甚至可能捉住它、保有它,但美醜真的那麼重要嗎?人我的看法不見得一致,對公認的美也不見得會產生同一種程度的情愫。我得說,這是上天公平的安排,否則你爭我奪,光是搶回一件寶物就會折煞所有的人了。就拿你來說好了,你認為自己沒人家美,但我覺得你很好,心地也純善得很。當羅曼告訴我,你小時候遭受到的挫折時,我才瞭解自己無心出口的話重傷了你。我言者無心,你聽者有意。你下意識地保護自已,告訴自己,外表美麗的東西最是刺人,對男人也潛意識地推拒,所以你尋尋覓覓想找一個安全、可靠、忠厚又老實的伴侶,若有朝一日,你一覺醒來發現我與你所想像的人根本是大相逕庭時,你會怎樣?」
「你當然是我所想像的人,你──」
「我剛愎自用、為所欲為、巧言令色、做事不擇手段、說話既刻薄又不留口德,一旦得理就不饒人。」他一鼓作氣、全數托盤而出,他已無法再佯裝下去了。
羅敷瞪著美目凝望他,無視於侍者端來的冰淇淋,半晌才開口說話:「我還留說你高傲,但你今天似乎有一點矯枉過正了。沒必要把自己貶低得像那個暴君總經理吧!」說著就牽起他的手放在頰邊。「對不起!我不該無理取鬧的懷疑你,你當然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人。」
他怔忡不知所措。憶起自己前兩次胡鬧的婚姻,對她隱瞞著事實的罪惡感不覺油然而生。他才認識這個小女人不到三個月,便篤定要娶她,而自私的代價卻是一袋袋沉重的自我責難。未遇見她以前,他從不曾認為自己的性格缺陷是缺點,甚至為此還沾沾自喜不已;如今呢?他已變了一個樣了。
「小敷,不論將來發生什麼樣的意外變化,請你務必要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答應我!就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他絕望的脫口而出,緊扣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