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國主。」忠心耿耿的馬幼斯打了一壺烈嗆的白干。
赫瑟安烈接過白干,笑意儘是諷刺,「你又說錯話了。」
但是一朝君臣,一世恩威啊,馬幼斯艱難的改口,「完……完孤千代。」「錯!」笑意斂去,赫瑟安烈的灰眸中隱隱地藏著嗜血的快感,使人不寒而慄。嚥了嚥唾沫,馬幼斯惶然的稱呼道:「赫瑟安烈……」
「記住這個名字!完孤千代已經魂飛魄散!」
「是的,屬下謹遵指令。」
赫瑟安烈一仰首,大口飲下白干,眼中的悲情、怒火狂燒成一大片無形的血焰。「赫瑟……」馬幼斯不得不逾越尊卑,他問:「一個月之後,你真的要和元朝公主成婚?她 的身上流著鐵穆爾的血液!」
「正因為她是蠻女,所以我要她的罪惡之身血債血還!」天公地道!
「你要殺死北戎弗兒?蠻人不可能不追究!」雖然他強烈的恨著,馬家一口人全死於忽必烈 之手,他的主上亦是慘遭國破家亡的天難啊。
赫瑟安烈肆放的狂笑不已,久久,他才迸出冰凍似的恨聲,「你認為我可能忌憚蠻人的追究 嗎?千軍萬馬我都存活下來了。」
他痛苦的活著,只為一個恨字。
「我要北戎弗兒受盡一切苦災,我要她百歲千安。」慢慢地凌遲,叫她享受人世間最殘忍的 對待。
「少國母和小公子在天之靈恐怕不樂見……」畢竟是個無辜少女啊。
「你忘了戈壁沙漠上橫躺著的十萬名屍駭嗎?你忘了血漬的惡腥氣味嗎?北戎弗兒是鐵穆爾 的女兒、是忽必烈的孫女、是鐵木真的曾曾孫女,這麼多筆的血債不找她討,枉死陰城的靈 魂如何安息?」
「屬下該死!」自我譴責的馬幼斯流下兩行男兒淚。
「不准哭!」他猛力擊劈他的肩。
蹌踉後退的馬幼斯拚命的擦乾淚水,但是他不是少國主啊,他無法硬下心腸,無法不去追念 大漠上的怵目心驚,無法不去回想南夷的掠殺血戰。
人命如螻蟻,戰場上的鮮血淋漓似乎不值一駭。
一年了,時值今日他仍然不懂,為什麼少國主從未滴下一顆眼淚?即使是親眼見到族人皆歿 ,即使是親手埋葬國主與少國母的殘駭斷屍!
小公子那幼小的屍首甚至拼湊不齊全……
父亡,妻死,兒夭,國滅,一個七尺男人憑是如何的堅強自抑也難以承受哪。「但是主上現今的身份是『捏迷思』的大使,更是斡羅思和馬札兒的軍火商賈,幼斯生怕你 左右制肘,畢竟情勢比人強。」饒是主宰的天神亦難乾坤倒轉。
傲岸的身形迎風挺直,赫瑟安烈將酒壺一擲,嗤冷輕笑,「你聽過血魔會害怕嗎?餵養血魔 的最佳良方即是洶湧不盡的血水!血魔吸食的養份尚且不足,絕對死不了。」血……呃,血魔?意指的是少國主的仇恨嗎?風采俊朗的少國主搖身一變為飲血的魔?馬幼斯憂慮的不知所措。
天崩地裂的危險即將來臨,他不禁暗暗的在心裡向天祈禱。
北戎弗兒,希望上蒼垂憐於你,希望赫瑟不致錯待了你,希望你挨得過可怕的未來。「如果你命好,應該趕快咬舌自盡,不要坐上花轎啊。」馬幼斯低低咕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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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皇宮
東西摔落的鏘鏗聲響過一聲又一聲,接著是哀嚎慘叫不絕於耳。
侍女們紛紛走避,沒人膽敢再靠近公主的寢房半步,因為一個閃躲不及便是血口子一道又一 道的下場。
北戎弗兒的貼身丫環雲奴,一邊替自己包紮傷口,一邊求道:「公主,求求你!房裡頭可以 掉的東西全摔碎了,地上都是尖銳的碎破片,小心點走路,否則割傷了金足,小的吃不起這 罪啊。」
「閉嘴!不然我立刻賞賜你一條白綾!」正在氣頭上的北戎弗兒狠狠的瞪視她。白綾?!「公主大恩!切莫要了小的賤命!」嗚嗚,她是招誰惹誰了?
「哼!」扭頭一撇嘴,北戎弗兒仍是氣炸了胸肺。
「呵呵呵呵。」一個不怕死的笑聲傳進房內。
正待開罵的北戎弗兒一見不速之客的面貌後,不禁垂垮下肩頭,沒好氣的噘高唇,「還笑! 沒長心眼呀?」
「我是專程為公主道喜來著。」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喜個鬼!本公主就是為了這個大喜氣得都變醜人了。」「真愛說笑,公主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呢!」虛長她幾歲的怯薛軍總統領的夫人江鶴島島掩嘴 一笑。
「江鶴島島!」
「公主當真動氣了呢,可是身為你的閨中密友的我卻是想不通透,即將出閣的嫁娘不該是歡 天喜地的嗎?幹啥發怒?」
猛翻白眼數次,北戎弗兒大聲的說:「那個叫赫瑟安烈的眼睛是灰色的耶!」「那又如何?」
「那種男人一定是冷冰冰,不解風情,不懂體恤,不肯呵寵女人的啦。」「何以見得?」
「我的直覺。」北戎弗兒一臉的篤定,不容質疑。
「但他是皇后親自選定的乘龍快婿,皇后一向眼高於頂,公主又是她的心頭肉,這婚配肯定 是宿世良緣,公主就且寬懷吧。」
「就因為他是母后中意的男人,我更是不能下嫁!」
這是什麼邏輯?江鶴島島不解。
「母后中意的人一定是才能頂尖,外表嘛也絕對是舉世無雙,但是母后欣賞的就是沒血沒淚 的硬漢,所以赫瑟安烈便是這樣討厭的人!天底下哪有女人願意自己的夫婿整日板著棺材臉 ?即使他的條件再怎樣優秀,我也不要!」
「所言甚是。」雖然宮裡頭的人一說起赫瑟安烈,人人都豎起大拇指稱讚,但是他似乎真的 是個莫測高深到叫人膽寒的男人。
「島島,你幫幫我可好?」北戎弗兒靈活生動的眼珠子骨碌碌地閃著光芒。微一心驚,江鶴島島緊張的說:「公主的意思是要我幫公主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