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棋癡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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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是我,是我還不成嗎?」他乖乖承認自己便是「那一位混蛋」。

  「那你幹嗎又看我笑話?」抓住你尾巴了吧?

  「我沒看你笑話好不好?」喂,帽子不能亂戴。

  「沒看?沒看你笑什麼呀?」現在換人吼了!

  「我沒笑。」可唇邊愈漾愈明顯的笑紋顯然無法擺脫嫌疑。

  「你睜著眼說瞎話呀?」氣極,又辣極,忍不住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出一口惡氣。

  尉遲聞儒拚命忍住不笑,一邊掙扎著自救,一邊從懷中掏出碎銀扔在桌上,雙手如抱嬰孩般抱起已有醉意的小女子,從敞開的窗內跳了出去。

  雖然兩人身處酒樓二層一角的雅間,並無閒雜人等旁觀,但照這小霸道女目前的情景看,還是早走為妙。

  失算了,他真的沒料到這小丫頭竟這般沒酒量外加沒酒品,看來,以後還是不准她沾酒為好。

  只不過區區一杯竹葉青而已,怎會這樣呢?

  瞪著在自己懷中開始嗚咽的小醉女,他無力地歎了又歎。

  ***

  順著河畔石徑,踏過喀吱作響的積雪,藉著河畔民居中隱約透出的光亮,他抱著心愛的小女人,慢慢前行。

  頸間柔順的秀髮、胸前甜蜜的香軀、懷間溫暖的觸覺、耳旁不住的呢呢喃喃,啊,這種感覺,這無法用言辭描繪的感覺,該稱之為什麼?

  幸福?滿足?開心?

  似乎是它們的全部吧!

  想這般緊緊地擁著她,想這般輕輕地抱起她,想這般親密無間地摟著她,想這般不被人打攪地靜靜偎倚著,想這般永永遠遠地一直走下去,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爛……這種渴念,有多久了?

  是從他第一次見到她,被她的棋藝所折服之時,還是從他發現她不懂棋藝,卻竟沒有一絲的上當受騙的感覺時起,或者是從他持之以恆地教她認識圍棋時起?

  早已記不起了。

  他只知道,當她習慣了身邊有一個她,當他習慣了眼前有一個她,當他拿教會她圍棋之藝作為長久的奮鬥目標,當他輕輕鬆鬆不設心防地與她閒聊,當他的少兒時代不再狐獨時,他的心裡,便有了一個她,他的夢中,便有了一個她。

  是她啊,讓他一成不變的生活開始有了漣漪,讓他第一次注意到人生之中除了圍棋之外,還有其他的樂趣,讓心高氣傲的他遭到了頭一回的碰壁,讓他嘗到了什麼是挫敗,什麼是力不從心……許許多多他生命中從不曾出現的感覺,自從身邊有了一個她,他開始慢慢品嚐。

  是她,讓他生活得開始像一個正常的人。

  自從他一出生起,他所背負的,便是爹爹的無盡期望,期望他能勝過兩位哥哥,不只會讀書,還能繼承起尉遲祖上流傳下來的圍棋之藝並使它重振聲望,稱雄中原!

  他喜歡圍棋,樂意為它獻出所有的時間、精神,一了爹爹的期望。愛棋成癡,小小年紀便顯示出了奇才,成了圍棋界的天才少年。

  若沒有她無意中的加入,他的一輩子,除了與圍棋相依為命,除了永無止境地鑽研圍棋之藝外,便沒有其他了吧?應該沒有了。可當地幾乎是從天而降時,他的生活,被完全打亂了;他的觀念,被一下子推翻了。

  當爹爹問他要不要再找一個懂棋藝的侍童,將她丟開時,他想也不想地便搖了頭。

  因為他想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的耐心,到底有多少的毅力,能教會她棋藝;他想弄明白,除了吃、除了睡,她還能怎樣,她的興趣還有什麼。

  不停地挑戰、不斷地失敗,十年,他沒有教懂她一點的棋藝;不斷地失敗,不停地再一次嘗試,十年,他的耐力、毅力在一點點地不斷增長、完善。沒有她,他成不了揚名中原的棋手;沒有她,他成不了風雅寬厚的尉遲公子;沒有;他更不會擁有今日的快樂生活。

  什麼是因,什麼是果,其實早已混成了一體,再也無法分辨。

  可他卻在這一切的發生之時,便在不知不覺中將她的笑、她的嬌、她的惱、她的倔,她的一切一切,全部地裝進了自己的心,再也無法驅離。

  這一輩子,他的心中除了圍棋,便被她霸道地佔滿了全部。

  愛棋成癡。

  他,愛棋,早已成癡。

  深藍的天幕,點點的繁星,無風的暗夜,寂靜的河畔石徑,陪他無語漫步的,有她——

  「尉遲,嗚……好麻。」

  低低咽咽的微弱抱怨,發自他緊擁的懷間。

  「忍一忍,過一會兒便好了。」他愛憐地將唇印上她的發,低聲安慰。

  「以後再也不喝酒了。」她抬起圓臉,圓圓的杏眸中蘊著委屈的水氣,借由不遠處民居中微瀉的燈光,清清晰晰地映在他眼前。

  「好,再也不喝了。」他看著她。

  「尉遲,我不習慣這樣的你。」她嘟起紅唇,喃喃低語。被酒沖昏的腦袋裡依舊清楚無比。

  「不習慣我這樣對你?」抱著坐在河畔的石椅上,他與她面面相對。

  她點頭,眨一眨杏眸。

  「可你不是抱怨我總吼你嗎?」善變的小丫頭!

  「你吼我是因為我總惹你生氣呀!」

  「哦?」他挑眉。

  「反正早被你吼慣了,也沒什麼了。」她吸吸鼻子,緩一緩口中的火燙以及麻辣,「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子待我?我睡懶覺你沒吼醒我,我去書坊你不再阻止我,相反還熱心地開始詢問經營事由。」以前他從不問不管的,「今天你沒吼我罵我,而是對著我笑了一整天!你到底想幹嗎?」

  「我想怎樣對你,不用經過你的同意吧?」他學她的樣子皺皺鼻子,年輕俊朗的臉龐上滿是笑容。

  「可有些事只能經由我的同意你才能做!」論口才,她又不輸他,誰怕誰?

  「例如?」他虛心求教。

  「那天你、你、你……吻了我!」臉發燙,口氣依舊凶巴巴的。

  「你還記得?」他故作驚訝。

  「我記性那麼好,怎會忘掉!」況且,即便她想忘掉也很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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