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書冊上一定要註明贈書緣由,要讓他們知道這書是咱們尉遲書坊所贈。」
「咱們也可請僧人代為記下受贈者的姓名、原籍,以後也好便於往來。」
「嗯,其他珍藏本也應一一記錄在冊。」
「如此,說不定咱們能擁有大量的回頭客呢!」
眾人七嘴八舌,紛紛獻計獻策。
「好,那就依各位先生所講。」阿棋笑瞇瞇地拍案。
「那普通版本的兩千冊呢?」齊先生行商頭腦最重,念念不忘賺錢。
「每本定價二十文,若無錢又極想購書者,每本收兩文便好。」阿棋依舊笑瞇瞇。
「兩文?!那咱們可就賠了!」齊先生搖頭。
「齊老弟,你別急嘛。」王先生也笑瞇瞇地,已知這位棋姑娘的心思,「你算一算,二十五本上本可獲銀兩千五百兩,二百本珍本可獲銀一千兩,這兩千本普通冊書至少也能獲銀十兩,加起來,是三千五百多兩銀子哪,除去成本開銷,咱們至少能盈利兩千兩白銀,兩千兩白銀耶!」對於小小的尉遲書坊來說,已是一筆天文收入了!「而且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咱們尉遲書坊可趁此時機一舉擴大!」這可是他們長久以來的心願哪!
「對,對!」張先生點頭笑瞇了眼。誰也不能一舉吃成胖子,一步更登不上天,「棋姑娘,難得你小小年紀,卻能如此沉穩,做事深思熟慮,真令咱們汗顏哪,慚愧,慚愧!」
「是吶!棋姑娘真是奇女子,令老朽無顏以對,這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哪!」劉先生連連點頭。
「阿棋哪裡敢當,還不是諸位長輩肯幫小女子?阿棋在這裡替三公子謝謝各位先生,以後小女子定當多聽先生們的諄諄教導。」阿棋忙站起身來,恭敬地施禮。
「慚愧哪,慚愧!」劉先生更是對此大加讚歎。不驕不躁,懂得尊老敬賢,明白事理,如此女兒紅妝,天下少有啊。心中早已明白,什麼佛寺贈書其實這小姑娘早已想好,只是給他們面子,不獨自居功而已。
「這只是書冊成版之後的事!」齊先生有些不悅,不想堂堂男兒竟被一小女兒壓過光芒,「目前咱們最重要的是資金問題,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至少還要有五百兩銀子,咱們才能著手印書。」錢從哪裡來?
「齊先生言之有理。」阿棋笑瞇瞇地,「五百兩銀子確是難題,又已到歲尾,用錢的地方又多——這樣吧,銀兩由我來籌措,諸位先將書印製成冊的前續工作完成,如何?」
「嗤,棋姑娘該記得,姑娘也不過是一個受爺指使的丫環,身為奴婢的,能籌來銀兩?」齊先生冷冷一笑,幾年下來,他早已不肖與女子共事。
「齊老弟,不得無禮!」張先生沉下臉來。
「沒什麼,齊先生講的是實情,阿棋本來就是賣身為奴的下人,本沒有資格與諸位先生共處一堂商討書坊事務,但——」阿棋臉上笑容依舊,「但身為奴才,主子的吩咐又豈敢不從?」暗中不動聲色地反將齊先生一記,女子如何?
「你——」齊先生啞口無言,尉遲聞儒肯將書坊交與這小丫環掌管,自然明白小丫環有幾兩重;而他幾年來一直屈於賬房先生一職,便是才能不足、不足以委以重任的緣故。
「好了,咱們閒聊了這麼久,也到中午用飯的時候了,不如散了吧,便照棋姑娘所說,咱們只管將印書前續工作準備好,等銀兩一到,便著手印書事宜,各位意下如何?」王先生見機行事,順便給齊先生一階台階下。
「此事還須暗中進行。」張先生率先離座,笑著抱掌,緩步離開賬房,回自己主管的書坊去了。
其餘三位先生也一一辭別,出坊而去。
「棋姑娘,中午在這裡用飯如何?」王先生笑著挽留早已視為自家孫女兒的阿棋。
「謝王先生好意,只是我還有點事,須回府面見三公子。」阿棋笑瞇瞇地謝過,也步出書坊,往居處慢慢前行。
平時她甚少來書坊,若來,或有尉遲在旁陪同,或有江大隨在身後,但這次她獨自前來,是因為印製《昌黎先生集》一事而瞞著尉遲聞儒來的。
「賺錢多少才知足?有吃有穿便行了。」這話尉遲聞儒常掛在嘴上,每當她談起生意經,他總會笑著打斷她,「你若用心在圍棋上,我才開心呢!」卻也不阻止她跟隨張先生等人學習經商之道,一切隨她喜歡。
唉,他生性隨和、淡泊名利,一心只浸於圍棋之術,閒暇時遍讀經史文集,對於經商,是沒有一絲興趣的。她若不替他謀謀生計,又能怎樣呢?
想起便覺得哀怨,她絞盡腦汁,是為了他尉遲聞儒耶,他非但不感激,還總是三天兩頭地吼她,一心一意想將圍棋塞入她腦中,似乎她會了棋藝,便是最能取悅他了!
該怎樣辦呢?
印書一事不能告訴尉遲,免得他又罵她一肚子的生意經,整日不務正業。可這五百兩白銀,她一個小小的丫頭該怎樣去籌呢?齊先生的話雖不中聽,卻也點到了要害,她真的沒法籌到銀兩。
可箭在弦上,也不得不發啊。
該如何做呢?
腦中亂成一團,自然走錯了回府之路,一走一停的,腳步竟停在了一處偌大的府門前。
聶府。
聶府啊。
她抬頭瞅一眼高懸門前的朱紅大匾,漫不經心地抬腳要離開,她來聶府做什麼?
聶府啊……啊——
杏眸一下子圓了起來。
聶府!
擁有無數布莊、玉坊的京城聶府,家大業大財更大!
嘿嘿嘿嘿,聶府啊。
掛上燦爛的笑容,昂首挺胸大步跨到了門前。
「煩大哥通稟一聲,就說尉遲聞儒尉遲公子的棋童求見聶大公子。」
嘿嘿嘿嘿,五百銀子,快到手嘍!
圓圓的臉龐,笑瞇瞇的。
***
「阿棋姑娘,近來可好?」溫文儒雅的年輕男子含笑走進花廳來,輕輕頷首為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