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慣例的問話,慣例的回答。
「拜託,都出國兩個月了,前後也才回過一封信。」澄怡甚是不平,渝湘幾乎一天一封,他則是兩個月一封。
「他忙。」渝湘淡淡的回答,像不帶感情。
「會不安嗎?」
「會!」連猶豫思考的時間都沒有。
「有沒有問他原因?」
「有,因為他忙。」
澄怡舉白旗投降了。
望著專心使用鼠標的渝湘,澄怡十分明了她再次將自己投入書本堆中的原因,用頭髮所許的願想必也和魏伯堯有關。
這算什麼?澄怡感到胸口莫名的憤怒。隨便一句話就將女朋友拋在台灣,自個兒遠渡重洋,要人癡癡的等,卻吝於多付隻字詞組;教人一顆心似懸在空中,不上不下的,不是折磨是什麼?渝湘那個大笨蛋竟甘之如飴,接到他第一封回信時還掉下欣喜的淚水。
不公平!她氣憤的將雙手交叉於胸前,腦子裡卻沒來由的響起聲音:我等你。
直到你改戀心意!
卑鄙的戴奕學!
眼淚不爭氣的在眼眶打轉,她恨恨的抹掉它。這樣毫無誠意的一句話竟在她心頭盤旋至今,一天比一天明了,她是招誰惹誰了?
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她惱怒的下了結論。
「接數字的作業吧!」澄怡對著渝湘的後腦勺說道:「我幫你。」
渝湘驚訝的回頭注視她,唇邊浮起瞭然的笑容。
第十章
給親愛的魚兒一個吻。
現在是加州的半夜,台灣大概已是日上三竿了吧!我正忙著碩士論文,所以沒什麼時間寫信,但只要一有空我就會想你,是否該為這樣的伯堯獻上一吻呢?
前些天我遇到奕學。地點已忘,只記得當時氣氛有些尷尬,但我們仍給彼此一個招呼。讓我驚異的是他問起澄怡,雖然只有簡單一句話,但我卻從他眼裡讀到不一樣的情愫。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你一定知道,你也有權利決定是否將此事告知澄怡。
夜已深,人已倦,很抱歉字寫得潦草,無奈我上下眼皮已重重的黏在一起,連牙籤都發揮不了功用。
想你,從清晨到夜晚。
愛你的伯堯渝湘折好信紙,置於上衣口袋。
半個月前的來信,如上言詞短少,渝湘已能倒背如流。
時光匆匆流逝,似流沙般從指縫滑落,一轉眼,她畢業已半年多,也已經一年三個月零五天不曾和魏伯堯見過面,僅從他偶爾寄來的照片得知他面容依舊、挺拔依舊、笑容依舊,心……是否也依舊呢?
曾想過飄洋過海去看他,又怕耽誤到他的正事,影響課業進度,遂放棄作罷。
只是,思念的心啊!一點一點的啃噬,常疼得她輾轉難眠,眨眼,又是一個清晨,又是一個不成眠的夜。
果醬行到她跟前,示好的搖搖尾巴。站立著的果醬已有渝湘的三分之一高,渝湘已沒有足夠的力氣再將它抱起來在頂上旋著玩。
畢業之後,渝湘將果醬帶回台中,加入狗朋貓友中。
兩個月前,譚家附近一塊八十坪大的空地因主人急需用錢,以兩百萬的價格賣給渝湘。渝湘利用這筆還算寬廣的土地建造了兩個貓狗專用的小木屋,其餘的土地則作為狗兒、貓兒活動的空間,並麻煩尚在服兵役的水梨幫她規劃庭園,一間屬於渝湘的流浪動物收容所終於成立,也完成渝湘多年的心願。目前這兒收容了二十五隻狗和十八隻貓;每一隻都預先作好結紮手術,所以這兒沒有新生兒,但由外頭新進來的房客仍一天一天的繼續增加。
渝湘原本還打算建一間小屋子,好讓自己就近照顧動物,卻被譚爸爸以太過危險的理由嚴禁建造,只能造個小亭子作為休憩之用;晚上規定一定要在譚家的屋子裡睡。渝湘明瞭父親是出於愛惜女兒的心理,也就欣然答應。
除了忙收容所的事外,渝湘另兼一份翻譯工作,唯一的工具是一台手提電腦。
魏李如為她設立的戶頭,原則上她能不用就盡量不用,但這群貓狗可不懂生財之道,她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還是得工作賺錢才有飯吃。
待計算機敲完一個段落後,渝湘揉揉發澀的雙眼,剛想打一個呵欠,雙眼猛然被一雙冰涼的小手蒙住。
「薛家的笨澄怡?」
頭頂冷不防被敲一記,睜開眼,坐在她面前佯裝慍怒的不是澄怡還有誰?!
「譚家的呆渝湘,下次麻煩你找個有創意的答案好不好?除了笨、癡、傻外,沒有其它的形容詞了嗎?」
澄怡正要反譏眼尖的一眼就瞧見渝湘口袋裡露出來的尖尖紙頭。
「魏伯堯的來信?」
「半個月前的了。」她猶豫一會,將信紙抽出來遞給她。
「這麼大方啊?」澄怡接過去攤開,只看了起頭就作了個嘔吐狀。「肉麻死人不償命的。」嘴裡念著,眼睛仍繼續往下看。
渝湘一直注意她的面部表情。原先愉快的笑容忽然凍結在唇角,長睫毛半掩,黑白分明的眼眸瞬間轉為霧濛濛的黑潭,但那都只是彈指間的事,很快的,澄怡回復為先前的模樣,笑臉盈盈的將信紙還給她。
「看完了。」澄怡拍拍手掌,「亂無聊的,寫得那麼少,一張信紙都填不滿。」
渝湘靜靜的注視她好一會。
誇張的表情,迴避的眼神,不著邊際的話語,在在暴露其欲蓋彌彰的心態。
「我很高興……他仍在等你。」
澄怡一副下巴快掉下來的樣子。「誰?魏伯堯?」
渝湘為之氣結,不悅的瞪她一眼。「你知道我在說誰!」
澄怡甩甩她一頭美麗的長髮,望向正在木屋裡睡午覺的狗兒們。
「又新來兩隻啦!老天,你這兒快狗滿為患了。」
「澄怡!」渝湘不耐煩她老是顧左右而言他。
澄怡停止叫嚷,斂住笑容,目光望向遠方。
「你要我去美國找他?」
渝湘無聲的點頭。
「知道他會在看到我的第一眼作何表示嗎?」澄怡的腳已抬到桌面上,「他會大笑,笑得像中了第一特獎般興奮,然後告訴我,你真的來啦?笨蛋,我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