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盛頓湖畔坐落著許多豪華別墅和船屋,是著名的電腦新貴集散地,來到今晚舉行活動的豪宅,主人希爾德是電腦公司的高階主管,固定在每年夏季結束前舉辦一次大型派對,邀請旗下青年才俊及名媛淑女前來共襄盛舉,愛達等的就是這一天!
寒暄過後,已經三個月沒有男朋友的她等不及猛眨電眼,暗示四周獨身的「新貴」們可以自動上門,這兒有一個大美人!
比起她的好興致,程映璟就顯得意興闌珊多了,她對這些股票價值更勝鑽石的年輕新貴沒什麼興趣,夾了些烤海鮮再端杯酸甜的白酒,她躲到沒人的角落獨自享用。
肚子好餓、眼皮好酸,東西好好吃喔……
她專心戳著食物,因為太專心了,以致無暇注意遠處投射而來的目光。那目光先是閃過一抹驚訝,繼而深深流連在她身上,從嫩橙色的洋裝、蓬鬆柔軟的短髮、滑膩如往的肌膚、含著銀叉的嬌艷紅唇,到她揉揉眼睛的可愛模樣都不錯過,一一收入眼簾,逐漸拉近距離。
「Karena!」愛達找到她,忍不住嘟嘴。「真是的,你看到沒?這些新貴們一個個身高和身價成反比,身價又跟體重成正比,品質逐年降低--」話還沒說完,黑溜溜的眼睛突然睜大,立刻改口:「哎呀,這個好,好帥喔!也是國外來受訓的工程師嗎?我第一次看到這麼帥的東方男人,你看你看!他像日本人?韓國人?還是--」
程映璟的頭被扭向另外一邊,視線被強制移往愛達所指的方向,注視她所稱讚的男人。
他也正走過來,頎長挺拔的體魄裡在剪裁合身的藍色西裝裡,停在程映璟面前。
許久不曾相遇的眼睛,再度對上--
「好久不見!」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
走到後院的小碼頭,俯對湖景水色,仰迎滿天星光,程映璟倚著欄杆,心情仍因為這突然的驚奇而震盪。
「真巧。」她開口。
岳彥期沒有答話,只是用一雙燦亮的眼睛望著她,直直凝睇。
程映璟也看他。和記憶中的印象相比,他並沒有改變太多,依然高挺、俊朗,只是眉宇間多了一絲成熟的憂鬱。
「我們多久沒見了,嗯,五年?」
「五年兩個月。」他終於收回視線,學她背倚欄杆,兩人並排。
程映璟點點頭。「是有這麼久。」
「是五年兩個月零三天。」
「喔。」
他舉手看表。「又十七個小時。」
她忍不住笑,抬起頭。「你們學理工的就是有這毛病,幹嗎算得這麼仔細!」
「我一直都算得很仔細,一天天、一年年,數你離開的時間。」岳彥期說,聲音是輕快的,又含了一點感歎。「結果沒數到你回去,我反而來了。」
「受訓?」她聽愛達是這麼說。
「對。」他回答,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問她:「映璟,你好嗎?」
「好啊!」她回得直截了當。「除了偶爾有點想家,你呢?」
他微笑。「大概不會比你好。」
「有……女朋友嗎?」
他轉頭看她,程映璟臉一紅,不自在地笑笑,擺擺手。
「算了,那是你的事,當我沒問。」她真想剪掉自己的舌頭!
「我沒有,如果你是想知道的話。」岳彥期說,似乎覺得有趣。「倒是你,追求的人一定不少吧?」因為尷尬,程映璟反而揚著下巴,驕傲又虛榮地說:「那當然,我是程映璟嘛!」
他燦亮的眼神因為這句話而黯淡下來,輕快的聲音也變得深沉。
「是呀,你一向很有異性緣,不愁會寂寞的。」
他落寞的語氣,扯動了她的情緒。
「A,你怎麼躲到這兒了,快進來!」一名同事找到他,連忙喚道。
岳彥期點頭,示意他先走,自己隨後就到。
「你叫A?!」程映璟笑。
他聳肩,不介意她笑他陽春的英文名字。「我不會待太久的,反正只是個稱呼,怎麼喊都無所謂。」對他而言這裡只是異地,名字也是暫時的。「再說我比較喜歡聽到的,是『阿彥』。」
程映璟歎氣。
「我瞭解。你知道嗎?我到美國五年,今晚還是第一次聽到人家喊我的中文名字呢。」
「懷念嗎?」
「嗯!」實在久違了。
「映璟。」他輕喚。
「有!」
岳彥期笑。「映璟,映璟,映璟……」一聲又一聲,一遍又一遍,喊她個過癮。
「叫魂哪。」她嬌嗔。
「你為什麼不回來?」
突然的問題讓她的笑容凝在嘴唇,她抿著嘴,用緘默作答。
一聲歎息,是岳彥期的。
何必問呢?原因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我該進去了。」他脫下外套,挽起襯衫袖子。
「有什麼活動嗎?」
「台灣的撞球太出名了,希爾德先生知道我也會敲兩下,堅持要跟我比劃比劃。」
「你何只會敲兩下,你還能生財呢!」
他揚眉。「要下注嗎?」
「那希爾德先生不是虧大了。」程映璟俏皮地眨眼。
他笑。「謝謝你對我如此深具信心,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撞球間裡,當時你可是用五百塊賭我敲不進去哩。」
記得,她當然記得。
「哎,那是過去嘛!」她打哈哈。「快進去吧,我還想看星星。」
岳彥期轉身,但走到門前又回頭,看著她,沉緩而溫柔:「映璟。」
「嗯?」
「我可以去找你嗎?」
他說要來找她。
結果整整兩個禮拜,連個影兒都沒有。
程映璟才不承認自己很失望,反正她並沒有懷抱期待,也沒有等他!
「Karena,你這兩星期怎麼了?一下班就回家裡窩,請你吃飯也不來,真沒趣,你都在做什麼啊?」「看肥皂劇。」她答。
「看一晚上?這可不像你!」
沒錯上點都不像她。程映璟蹙眉,對自己覺得生氣。
他也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她又何必認真呢?
何況當初是她先放開了手,是她選擇離棄的,事隔五年,如今她還能期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