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高。黃先生,我是到貴公司來消費的可不是來找氣受的,但你們這位許小姐竟把我當小偷看待,難道這就是貴公司的待客之道嗎?今天你們要不給我個合理交代,我就……就找你們總經理去,要連總經理也一味護短,大不了我再告到消基會讓你們出出風頭。」高孟庭似是發狠地撂下話來,就不信他們真丟得起這個臉。
「這……怎麼會呢?敝公司一向要求員工要待客如親,該不會是誤會吧?高小姐,你別生氣,我一定會給你個合理交代。」黃宏輝瞧高孟庭一副誓不甘休的樣子,心跳不禁加速跳動。一大早就碰到個棘手事,這個許美雲可真會給他找麻煩。他定睛瞧著許美雲,倒不知是否真是她的錯,不過從她那委屈的眼神看來,似乎並不以為是她的錯,而且似準備「一切仰仗他呢」。
「經理,我真的什麼事也沒做啊。」許美雲低聲下氣地自我辯護。她想反正最糟不過是配合黃宏輝在人前表演一番,人後還不照樣我自為之,誰怕這個小丫頭。
「什麼事也沒做?我看你做的可多了。黃先生,我想請問你,貴公司是否規定當客人在挑選衣服的時候,小姐必須緊跟在後,客人看一件、櫃員就得馬上收拾一件?還有貴公司的衣服是鑲金鑲銀的,所以不可以試穿?甚至連瞧都不能瞧?」
「當然沒有,我們只要求櫃員必須保持賣場整齊清潔,讓客戶試穿更是起碼的服務,怎麼能不許客人試穿呢。」黃宏輝嚴正地回答,心裡已大叫不妙。老天保佑,這個許美雲不會做出這種事吧?雖然這個櫃是明星專櫃,但這般對待客人,那可就拿喬得過分。
「是嗎?那怎麼辦?你們說的跟做的根本是兩回事嘛!我剛剛說的這些事你們這位許小姐全對我們做了,你說,難道我不該生氣嗎?」高孟庭兩手抱胸,擺明了她正在等著他給個滿意「交代」。
雖說百貨公司的小姐們為了爭取業績,難免練就出一套眼明手快的「察言觀色」工夫,其段數高者只消「一眼」,差者亦只需「三言兩語」就看得出來哪位客人是「大魚」,哪位又只是「觀光客」,而客人一經她們認定之後,服務的熱忱程度難免會有所差異。不過,像許美雲如此嚴重的大、小眼情況,確實是過分了點。黃宏輝一聽高孟庭的申訴,霎時面帶責備地睨向許美雲。
「許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還不快跟這兩位小姐道歉。」
「主管,你不知道,這兩位小姐光看不買也就算了,還把這些『高級服飾』當垃圾似的翻來覆去,我不跟在後頭整理怎麼行?至於不讓她們試穿的原因,是因為憑我的專業眼光,這些衣服絕對不適合她們;為了替她們節省時間,才建議她們別試了。我這麼慇勤的服務態度,到底是錯在哪兒了,她們不領情卻反怪起我來。」許美雲強詞奪理地回道。
她做這行做了這麼久,憑靠的就是倒黑為白、把死的都能說成是活的嘴上工夫,即使錯的真是她,她也不能在主管面前承認,那可是會影響她的前途呢。
高孟晴乍聽她這巧言辯解不禁火冒三丈,真想不到天底下還有臉皮如此厚的人。她板起臉來駁斥道:
「黃先生,這位小姐一開始就在我身邊叨念著我會把她的衣服摸髒、摸壞,還說為我著想、怕我賠不起,這就是你們所謂的替客戶著想嗎?算了,我懶得跟你們囉唆,我找你們總經理去理論。」說著就拉起方瓊文的手欲離去,而正如她所料的,黃宏輝忙攔住她,好說歹說地道起歉來。
「該道歉的不是你,是那位眼裡只有錢的小姐。」高孟庭用那愛理不理的態度,拍拍自個一身地攤貨的衣裳,卻像是穿著高檔服飾般的珍惜,很是清高地睨著許美雲。她今天非聽到她親口道歉不可,否則她這一早上不都白忙了。
「許小姐,不管怎麼說,客人對你的服務不滿意就是你的不是,道歉賠罪是應該的。」黃宏輝裝出一臉正直地說,但見許美雲仍是翹著張嘴、滿是傲氣地杵著不肯動。他尷尬地湊近她耳邊輕聲說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低個頭吧,真把事情鬧大了,不止你倒楣,連我也有事。」
「明明是個窮酸客還擺架子,羞不羞啊。」許美雲輕蔑地嘟噥著,接著才頭抬也不抬地輕道一聲:「對不起。」
可惜,高孟庭可不是隨便就讓她唬弄過去的人,加上她耳朵靈得很,自然不會放過許美雲那一句蔑視的話語。她早有準備不但要讓許美雲氣死,還要讓她嘔死不可。對這種金錢至上的勢利鬼,懲治她們的最佳法寶,當然就是讓她看著花花綠綠的鈔票自她眼前飄過,而且是一步也不停留。所以她不疾不徐地邊打開隨身背包,邊輕描淡寫地回道:
「是啊,我是穿得像個窮酸客,不過那是因為我既然要出來買新衣服,等買了新衣服就把這舊衣丟掉,再直接穿新衣回去不就得了。所以……黃先生,你看我這些錢夠在貴公司買套新衣服穿吧?要是還不夠也沒關係,喏!我還有這張金卡,我就不信這兩樣加起來還會連這種『廉價』衣服都買不起。」
黃宏輝看著高孟庭從背包中掏出疊鈔票,「啪」地往櫃檯一擺,然後又從皮夾裡抽出張金卡來。照他的目測,那疊鈔票少說也有十萬塊吧。對這意料之外的一幕,他也不得不暗怪許美雲這回真是「看錯人了」,想必她心中亦是十分扼腕,竟與白花花的鈔票擦身而過。
「高小姐愛說笑,只要你喜歡,多少衣服都買得起。」黃宏輝打著笑臉道。
「是啊,我本來是想先在三樓買幾件衣裳再到樓下添些化妝品、首飾的,可是被你們小姐這一鬧,哪裡還有心情大採購。反正百貨公司又不止你們這一家,我還是到那些服務態度好,又不會以貌取人的公司買吧,幹什麼沒事讓自己受這烏煙瘴氣。」說著她拍拍那疊鈔票,隨手又扔進背包裡,好像那些根本就不是錢只是疊廢紙似的。她直挺著腰、抬起頭睥睨週遭後,才拖著一直坐立難安的方瓊文。「我們走吧,別理那個沒帶眼睛出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