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說得要泡冷水澡嗎?那麼情急之下,應該會照她指點的到城外溪谷泡去,可怎麼打那天起就到處不見他蹤影?如今又過了這麼些天,他就像泡沫般消失得無影無蹤,連賭場妓院都不見他,難不成……他還沒跑到溪邊就已經……想著,余芊瑛心裡打了個寒顫,竟忘了要小嵐到衙門打探看看這兩天有沒有發現什麼無名男屍。
想到這兒,她真怕了。好不容易遇見個不怎麼討厭的人,如果就這麼一命歸陰的話,豈不可惜了?而且,他會不會半夜來找她索命啊?雖然她余芊瑛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想到那高羿全身長滿紅疹子,一副冤死鬼的模樣,她的一身寒毛竟是忍不住全立了起來。人家說「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可今兒個她真是做了虧心事啦。
「小嵐,去把東西準備好,我等會兒要用。」這意思是說,她又要改裝為男人,溜出門去。
「小姐,今天恐怕還是不行,老爺他在家裡呢。」她回道。
也不知這老爺是怎麼搞的,平時早出晚歸的,誰知這兩日卻是比黃花閨女還守規矩,連大門也不曾邁出一步,可瞧他又不像病了,想來挺教人納悶的。
「都日上三竿了,爹還在府裡做什麼?」余芊瑛微微一惱。
為了余翰林這兩天足不出戶,連帶使余芊瑛也得乖乖待在家裡,只因若以女裝出府,別說她不習慣,就算她肯,但一想到外人那品頭論足的指指點點,她就什麼興致都沒了,還不如女扮男裝來得逍遙自在。
「小姐,老爺這兩天也不知是怎麼了,整日愁眉不展的,還不時哀聲歎氣,一點元氣也沒有,你看這是怎麼回事?」想到那一向生氣勃勃的老爺,竟也會有頹喪的時候,在余家待了快二十年的何嬸,也感到好奇。究竟是什麼天大的事,能讓蘇州巨富餘翰林頭疼?想來必定是十分棘手之事吧。
「怎麼回事?能讓我爹皺眉頭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進了別人的口袋!依我看,十之八九是跑了筆大生意,他捨不得地直心疼,正在家裡療傷止痛呢。別擔心,我去刺激刺激他就沒事啦。」她一臉知父莫若女的神氣道。卻忘了,她也是讓余翰林皺眉頭疼的原因之一,而且其震撼力比起那白花花的銀子,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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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在哪兒,快出來!」
她這麼一路呼叫,整個余府都聽聞了,引來下人們紛紛探頭打探,這平時對老爺避之唯恐不及的小姐,今日怎地竟自個兒送上門,四處找老爺來了?想必是有「趣事」可看了!
而余芊瑛也不管下人們那好奇的眼光,仍然一路千呼萬喚的,直到進了大廳瞧見坐在太師椅上發呆出神的父親才歇口。
「怎麼了?」余翰林瞄了她一眼,無力地動了動嘴唇,那聲音果真細弱得像要斷了氣似。
「怎麼了?你知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嗎?你還坐在這裡?還不趕快賺錢去!」她道。聲音大得與余翰林成強烈對比,而所造成的效果,更是驚人,差點讓那些好事的下人們笑得從牆角里滾出來。
「女兒啊……」他淒楚喚道。「你沒瞧見爹一點精神也沒有嗎?還要我去賺錢?」他委屈地看著他自小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連問問他怎麼了也沒,就要他出門賺銀子,真是教人心酸哪。
「瞧見啦,所以才要你快去賺銀子嘛,你不是最喜歡賺錢了嗎?錢賺得愈多,你的精神就愈好,從小到大,我瞧你都是這個樣子的啊。你看,你不就是窩在家裡兩、三天,沒到各店舖裡算算你又賺了多少銀子,所以才變成這副頹頹老矣的老公公模樣?快點出去啦,錢是治你百病的良方,你要想長生不老、長命百歲、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就快點賺錢去啦。」說著,她硬是要把他從椅上拉起來。
無奈,余翰林卻沉重得還真像座大山。
「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又沒人能承繼,我又何必庸庸碌碌地白忙一場?錢還是夠用就好了。」他又長長地噓了口氣。
「爹!你真的病得不輕那。」聽他這一說,余芊瑛忍不住探手到他額頭一按。可沒發燒啊,怎麼卻說起傻話來了?
不懂,她這個以賺錢為天賦重任的爹爹今兒個是怎麼了?難不成是中邪,還是被鬼魅附身了吧?這可不得了,難怪她愈看愈覺得眼前這人不像她爹。
「管家,快去請個法術高強的道士來,或是得道高僧也可以。」余芊瑛心頭一驚,朝跟了余翰林一輩子的老跟班劉豐道。
「道士?高僧?小姐,你是要……」別說劉豐不懂,連余翰林、何嬸這些個和她關係密切的人都沒一個猜得著她這會兒的心思。
就算老爺真病了,不是該請大夫嗎?關和尚、道士什麼事?何況老爺都還沒翹辮子呢,現在就請和尚來誦經超渡好像也早了點吧?
「哎呀!你沒瞧我爹三魂七魄都跑了嗎?瞧他胡言亂語的,不快請個道士來抓鬼、驅邪逐魔,還是唸唸經超渡超渡那些孤魂野鬼的?要不等明兒個一醒來,他也許還想到路邊當乞丐去呢。」一轉頭,瞧見余翰林哭笑不得地愣看著她,她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你們快看,他又在傻笑了,這個人根本不是我爹嘛。」
「唉!看來我真是天生的勞碌命了,不過在家裡閒坐了兩天,就被女兒當成瘋子看待,可悲啊。」余翰林搖首歎息道。這個女兒平時滿機靈的,怎麼今日就沒聽懂他話中之意呢?難道她不懂他是在暗示她,他後繼無人嗎?
余芊瑛懷疑地猛瞧了老半天,才試探問道:「爹,你回魂啦?那我問你,剛才有人拿五百兩銀子要來跟我換一百兩金子,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