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開眼,小嵐先是瞧了余芊瑛一眼,見她滿面笑容。應該還不差吧?只是她何須打扮她,今日的主角是她才對呀……無論如何,能讓小姐親手為她打扮,也算是做人家奴婢的榮幸!小嵐禁不住滿懷期待,興沖沖地望向鏡台。
「哇!她是誰?」一陣驚呼,小嵐幾乎嚇暈過去。雖說她原就膽小,但這回真不是她大驚小怪,而是換作任何人看見鏡中倒影,還能穩如泰山的,這世上怕也找不出幾人。
只因她張目只見一張黑晦的臉上貼個火紅的大嘴巴以及紅通通的蓮霧鼻,兩條眉毛則是粗得好像兩隻趴在額上睡午覺的毛毛蟲;而她原本清爽的臉龐,更是撒了堆芝麻綠豆似,那數不清的小斑點……好像打她出生以來就沒洗過臉似的,像這樣的一張臉……乍看之下,誰能不被嚇到?何況,這原是她的臉,如今卻變得面目全非。
小嵐搖搖欲墜地用一雙含淚帶泣的眼,乞求道:「小姐……奴婢可以把這妝洗掉了嗎?」
她早該猜到,小姐怎會突然興致大發地要幫她梳妝打扮,現在頂著這厚厚的怪妝,要真被人瞧見了,可成了她一輩子讓人取笑的笑柄了。
「洗掉?我好不容易才畫好的,怎可輕易地毀了?難道你不喜歡我化的妝?」她斂下笑意,意思是她敢不喜歡?
「不是的……而是奴婢還要伺候小姐更衣,待會兒更要陪小姐到比試會場,呃……這麼特別的妝,怕是……不適合那麼大的場面吧。」她吞吞口水道。連有絲毫嫌棄的口氣都不敢,就怕余芊瑛一怒之下,真要她頂著那嚇壞大人小孩的妝扮陪著她大剌剌地出現在大庭廣眾前,那可不是「丟人現眼」四個字就可形容的,簡直就是教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怎會不適合?這妝可是我為了今天而特別設計的,待會兒你頭巾一蓋,代替我上轎,到會場去吧。」她拿出她早準備好的頭巾遞到小嵐手上。
「代替小姐?這怎行!老爺……」她駭道。
原來小姐心裡竟是打這算盤。她還以為這回小姐是接受老爺的安排,原來她早就另有打算,而這作風果然是她那「有恆心、有毅力、不輕易屈服」的余大小姐會做的事,只是可苦了她這個下人了。
「你只要乖乖蓋著頭巾,誰會知道你不是我?如果你敢不聽我的話,下場如何你該清楚。或者……你嫌這頭巾礙事,不想用它也行。」說著,她抽回小嵐手中的巾帕。以小嵐之膽小如鼠,她相信她不敢不聽從她的話,不過還是要嚇嚇她,好教她記得謹慎點。
「別……別這樣,小姐,我聽話就是,你快把頭巾還給奴婢吧。」她焦急得兩眼直盯著余芊瑛手中的紅中,非常地清楚,她能做的選擇不是願不願意頂替,而是要不要用那頭巾。而用不用,則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的答案,因為只要她日後還想見人,就算那頭巾換成了麻布袋,她都肯套著。
「好極了!不愧是我忠心的好婢女,真聽話。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她嘻笑道:「好啦,你這邊準備好了,那我也得開始準備我自個兒了。」
她從床上摸出個袋子來。
「小姐,你要……」這小姐又想變出什麼花樣來?小嵐愈來愈覺得,老爺肯定會為自己今日的主張深深地感到後悔,因為這場比試在余芊瑛的加油添醋下,肯定會變成一場大鬧劇。
「別管我想做什麼,你只管乖乖坐在轎中,別出聲就是。」而剩下的,就讓她來處理。
☆ ☆ ☆
「各位才子、俊傑,感謝各位對余某的厚愛,前來此地參與盛會。我想各位皆已期待許久,盼能早日獲悉結果,並一睹小女芳容,然各位也知道,余某雖非出身顯赫之家族,但在蘇州城裡可也有點地位,所以今日唯有進入決選者方可見小女一面。」
說到此,在余家大宅前等候的人群莫不發出一聲哀歎。不只他們覺得可惜,連余翰林自個兒都歎息連連,竟然少了個誇耀他那貌似天仙的女兒的機會。對余芊瑛的才貌,身為親爹的余翰林可不是「自吹自擂」,他的寶貝女兒可真是稱得上文武皆通哩,所以,這會兒竟只能讓那麼幾個人可以瞧瞧……實在可惜!否則就算此次未能尋得個佳婿,往後必也不乏慕名而來者。
既然余翰林亦覺可惜,可見這規則並非出自他的主意,而是……
沒錯!這是余芊瑛的主意,因為她說:那麼在人看著她,她會「害羞」!這理由當時是教余翰林差點沒跌個大跤,因為余芊瑛也會「害羞」?那可也稱得上是天下奇聞了。
「請各位稍安勿躁,今日的復選分為三組,在我左手邊的是『以文會友』者,右手邊則是『以武會友』者,正前方則是『文武全才』組,各組取一名優勝者,由敝人親自面試後,再作最後決定。」
一口氣介紹完後,鑼鼓聲響起,只見文組的除須當眾揮毫,寫篇文章考驗實力外,還須畫幅「鴛鴦戲水圖」;而以武會友者,自然是得打得難分難解了。
余翰林回頭望了眼端坐著余芊瑛的轎子,然後滿懷期待地繞場一圈,聽著群眾的鼓噪、拍掌聲,他的耳膜都快被震破了。屈指算來勉強有那麼兩、三個還像個樣的或許可以匹配得上他的寶貝女兒,怪只怪他要把女兒生養得這麼出色,活該要找不到好女婿!
一個時辰轉眼過去,經過一番比試,各組人選似已大致底定。余翰林也開始檢視著最後的可能人選。
「女兒啊,你看得怎麼樣?有沒有特別中意的?」余翰林湊近余芊瑛的轎旁輕聲問道。意思是若有她中意的,待會兒他才好「作弊、放水」啊。
「哼!」轎中的小嵐緊張得喉頭發緊,只得輕吭一聲,就沒敢再有下文。這是余芊瑛教小嵐的,若有人敢問她話,儘管愛理不理地吭個氣就行,諒誰也不敢再多跟她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