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微風輕撫,令人感到有些微的涼意。她扯了下肩上的包袱。這一次她是真的要離家出走了,為了表示她獨立的意志,她決定一個人走,連那跟了她多年的小嵐都拋下,瞧她爹怎麼收拾這殘局去。
其實……她也不是非走不可,不過就是心裡總覺得太便宜他們了。
他們是誰呢?當然就是她爹和高羿嘍,一個好計得逞地覓得了個女婿;一個唬弄了她半天,若她這般輕易地點頭,那真不是窩囊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而且他怎麼可以沒跟她「知會」一聲就跟她爹說要娶她?雖然說她是不怎麼反對啦,但是就這麼決定了,就是跟她想像的不一樣,她以為……至少……也要跟她說兩句好聽話吧!像是……做番宣誓吧?像他爹對她娘說的那樣啊,若有什麼三心兩意就遭天打雷劈等等什麼的。
這樣就好啦,她不求多的,尤其是打小總是聽長輩們說女兒的婚姻都是父母作主、天底下的夫妻多的是在新婚夜才頭一次見面的,可她不要這麼,她的丈夫得要她自個兒挑,而且,還要先徵得她同意。誰知那高羿卻跳過她直接跟她爹說去了,雖然是情勢所逼,但至少……他也要在事後補報才是。尤其那高羿還沒跟她解釋清楚他與仙兒到底是什麼關係呢,像這種大色鬼,她豈會讓他進他們余家門?她叉著腰打定主意,以一副他要「嫁」給她的心態。
只是她正想得入神時,突然咕嚕的一聲悶響,讓她清醒了過來。
咦!她還沒吃早飯喔!摸著自個兒異常扁平的肚皮,難怪她覺得這一路走來走得一點元氣也沒有,原來是肚子餓了。她抬頭望著四周,連個人影也沒有,更別提會有什麼小販店家了。想摘點野果、打點野味墊墊肚子,但舉目所見,除了菜圃裡的青菜蘿蔔,就是小徑旁的野草;而會動的不是螞蟻,就是田鼠,而這兩者她都沒興趣,這豈不是存心要餓死她嗎?至少,總有人種種地瓜什麼的吧?她不死心地繼續找著,總算讓她瞧見前頭林子裡似乎冒出一縷炊煙。
好極了!只要有人就不愁沒得吃。她元氣一來,不覺加快腳步。
「有人在家嗎?」余芊瑛輕輕地敲著門連叫了幾聲,卻直候了半天才聽見沉重的腳步聲。
「一大早你們就來瞧什麼?怕我睡得不省人事,兩腳一伸見閻王去了嗎?」低沉而嚴肅的聲音隨著那張不怎麼愉悅的臉出現在門後。在看見門外的是位姑娘家後,他又瞇著眼從頭到腳將余芊瑛打量了一番,終於開口:「姑娘要問路嗎?」
口氣雖較溫和,但仍帶著股天生的威嚴。
「不是的,老伯,我只是想……可不可以跟老伯買點食物,我有銀子的,你放心。」她忙掏出銀子道,心裡卻也好奇地偷偷打量著他。
眼前這老伯跟她爹差不多年紀,可是看他那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加上他連臉上皺紋都比她爹少一半看來,可見這位老伯的五官極少運動,所謂的喜怒哀樂對他而言,除了「毫無表情」的表情,大概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可憐!這老伯一定是遭遇過極大的挫折,以致感情如此遲鈍封閉吧。
「跟我買食物?」他的雙眼這回更是瞇成了只剩一條細縫。「你在開什麼玩笑,你是瞧見我門口掛著糧店的招牌了嗎?一個姑娘家大清早的到荒郊野外買東西?我說小姑娘,迷路就迷路了,說一聲也沒什麼好丟臉的。哪!你往回直走,過了橋先左轉,等出了那片菜園子再右轉,然後順著路走就可以回到市集裡了。」他搖搖頭,不甚贊同道,更不掩飾那絲輕視。外頭好好的路不走,卻走到這羊腸小徑來,真不知這年頭的年輕人,眼睛都長哪兒去了!
「不是的,老伯,你誤會了,我沒迷路,更不想到市集去,我只是路過這裡,因為肚子有點餓了,又不知道要往前走在遠才能遇到間店舖,所以想跟你買點東西,好帶著路上吃。」余芊瑛跡近懇求地拉著他的手臂,不讓他鑽回屋子裡。
都說要買東西了,他偏要說她是迷路了,而且還賴她死不承認,這個老伯不但頑固,還很會自作主張,就跟她爹一樣!要不是她此時已餓得沒力氣,她還真想要一字一句地吼給他聽個清楚。
「就你一個人?」他終於又轉回身來,卻又開始打量起余芊瑛。而且這回好像研究得更為徹底、仔細,因為他足足看了半晌,連一向自信滿滿的余芊瑛都幾乎要以為自個兒衣裳是不是穿反啦,否則他到底在瞧什麼?
「老伯……」
她不耐煩地正要出言問問他又怎麼了,卻見他扯了扯她衣袖道:「這衣服是你自己的?」
「穿在我身上當然是我的!」她沒元氣地回答。心裡認定了這老伯不是存心找她碴,就是十天十夜沒碰到個人陪他講話,所以這會兒逮著機會,就是要她陪他抬槓。
「看你這穿著打扮,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吧?」他的眼神盯著她,似想從她的答案中找出她是否說謊的跡象。
「老伯,你真是聰明,一看就知道我的出身,人家說的『智者』大概就是指像老伯這樣的人吧。既然如此,您更不必擔心我會賴帳嘍,那麼您可以把食物賣給我了吧?」耐著性子,她勉強自己巴結他兩句,就求他別再嗦下去,她的肚子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什麼都不挑——不過以這老伯的個性,就算她想挑,大概也沒得挑吧。
「一個千金小姐一大早的跑到荒郊野外來跟我買食物?」他又重述一次先前問過的話,只不過這回他從一個「姑娘家」改成了個「千金小姐」,聽起來好像地位提升了不少,但結果仍然一樣,他還是站著不動,毫無跟她做買賣的意思。
「老伯……」她深吸口氣,控制住脾氣地一個字一個字慢慢道:「這話您剛才已經問過了。我也回答過了——只是路過這裡,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