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妤芩吃驚的揉著雙眼,使勁的在夢中捏著自個兒臉頰,希望把自己從這惡夢中喚醒,無奈,平常早就睡眠不足的她,只要一入了夢就睡得像豬一般死沉,想要自己清醒過來,恐怕沒用上十個八個鬧鐘是不可能的。
唉,這該死的怪夢,今天帶她到這座巍峨高山來,存心累死她嗎?
想她爬了二十年的山,直到現在還沒爬到山頂──這當然是指在夢裡,害得她在現實生活中光想到「爬山」兩個字就倒胃口。誰要想看看什麼叫晚娘臉孔,那就盡量來找她爬山吧,她保證讓他嘗嘗被後母教訓的滋味!但是爬歸爬,這二十年來,她只知道她行行復行行的沒完沒了,覺得自己好像走在深山的迷宮裡,總是走不出去似的;更惱的是,明知這是夢,而腦袋也長在她頭上,但偏偏雙腳卻不聽她指揮,老是自走自的,以致她即使累得想坐下來休息,腳也不聽使喚,儘是勤奮的擺動個不停。
就像這會兒!爬了半天,那媲美勤奮螞蟻的雙腳終於停下來,讓氣喘不已的她喘口氣。貝妤芩痛恨的瞪著前方,她知道他就在這兒,那個可惡的透明人,一定就在某個角落裡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你出來!你給我出來!」一陣憤怒湧上來,她扯開喉嚨對著天空大叫。
這個陰魂不散的傢伙,他到底想怎麼樣?!難道就不能痛快的給她個答案嗎?至少,讓她知道他為什麼要她爬這永無止境的山路吧?難道不能換點花樣?比如說……到日本賞櫻或到法國度假之類的。
在她憤怒的叫囂後,眼前漸漸起了陣霧氣,籠罩在她四周;她知道這是他出現的前奏。果然,不消多久他出來了,仍舊身著那不中不西、非人非鬼的服裝。為了對自己的夢境有多點瞭解,她可是上從夏商周,下至明清當代,查遍古今中外有關各民族穿著的資料,但就是沒見過有哪個地方的民族曾有類似他穿著的裝扮,加上他那老是迷濛的臉龐,更教人毫無線索的連他到底是不是人都不確定。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倒是說說話啊!當了二十年的啞巴你當得不煩嗎?」幾乎是衝到他面前,雙手叉腰的像個潑婦,與她平日的溫吞形象截然不同;對他,她早不知禮貌為何物。基本上,禮貌這東西是對人用的,而他?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跟他講禮簡直是對牛談琴、白費唇舌!他要懂得禮貌為何物,就不會擅自闖入別人的夢境,而且還一騷擾就騷擾了二十年!
看著他氣定神閒的悶聲不響,只是一副她「應該」懂得他用心的姿態,輕飄飄的在她跟前飄來蕩去,然後帶路似的往前挪移了幾步,意思是她休息夠了,該啟程了。這會兒他又是副鬼樣。
雖然他的反應早在她預料之中,因為她也不是第一次對他發脾氣,平均在被他磨個一、兩個月後,她就會週期性的發飆,抒發一下悶氣,只是每次的反應都徒勞無功,因為他壓根兒當她說的話是耳邊風。
「別以為不理我就沒事,要走你走,我不走了!」話說得激昂萬分,人卻很沒志氣的轉身死命抱著棵最近的大樹,一臉堅定的死黏著樹不走,看來賴皮又可笑。雖然這姿勢實在難看,但她寧可被笑死,也不要累死,所以,大丈夫…一言九鼎,今天她說不走就不走。
只是,她雖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但她肯定絕對好看不到哪兒去,因為她已感受到一陣詭譎陰森的氣氛,而他那幽靈似的頭似乎微微的沉了沉,一副不高興的姿態。以他這氣勢,實在性格得像是個超級帥哥。不過,管他帥不帥,他別以為裝酷要帥就能威嚇迷惑她,要想嚇唬她還是等下輩子吧。
不、不!她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了,下輩子他更休想再纏著她。
只是,在她得意洋洋的以為自己的抗議奏效時,輕輕的,她覺得他只是輕輕的朝她揚了揚手,她原本緊纏著樹的手腳,全教他給收買了似的鬆開來,並且跌跌撞撞的變成個跟屁蟲跟在他後頭。
「我不去!我不去!要爬山你自個兒去爬,別想拉著我作陪!太不公平了!你是身輕如燕,我卻足足有五十公斤重,即使現在是在作夢,那沉重的感覺真實到連一塊肉也沒少算,你這樣虐待我,到底存什麼心?!」儘管她叫得齜牙咧嘴,張牙舞爪得恨不得揍他兩拳,但在夢中,他的身體就像空氣一樣摸不著。對貝妤芩來說,這真是極不公平的一件事,現實世界已無公理可言,想不到連在夢裡都這麼沒有公道,氣煞她了!
「討厭!你給我滾開!」
忍無可忍的揚手大揮,力道之大彷彿聽見連聲慘叫,真實得絲毫不像是在夢裡。尤其,還有那助陣似的男女驚叫聲,更讓貝妤芩好不納悶:今天的夢好像有點特別,不但是立體聲,而且還有環繞音效。
「妤芩!妤芩!你醒醒!」坐在貝妤芩身旁的蕭宛清,緊張的搖著仍趴在桌面的貝妤芩,臉色尷尬到極點,那深感「哀悼」的眼光則緊落在貝妤芩身上。
「什麼事?」揉揉惺忪睡眼,貝妤芩終於醒了,卻是隨時準備再趴下去的表情。顯然她仍搞不清楚狀況。
「什麼事?!拜託!現在可是上課中耶,老師生氣了。」另一邊的任筱薇低聲說道。很難想像竟然有人連打瞌睡都能睡得這麼沉,而且還大說夢話。
「老師?他在我家做什麼?」
她不是在自己房裡睡大覺嗎?以為蕭宛清是在開玩笑的抬眼四望,乍看她的閨房裡怎會冒出這麼多雙眼睛,還一雙雙既是看好戲又帶著點同情及幸災樂禍的眼神,她又不是木柵動物園裡的無尾熊,睡個覺還有人爭先恐後的欣賞?而她的房間……怎麼也變了個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