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蘇灝完全朝不同方向解釋她的話,粗魯無禮地打斷她,以至於她沒機會說出想法。
「既然你想維持從前的親密稱呼,我這個大男人沒有理由小氣到跟你這個小女人計較。」
他說的話明明很正常,聽進紫築耳朵就是奇怪地尖銳刺耳,好像每個字都帶了針一般。還有他那張冰冷的方塊臉,看了教她渾身難受,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為她欠他幾百萬。
沒錯啦!她是欠了他一些東西,只是再怎麼算也不到幾百萬吧!說穿,她不過是欠他一場婚禮咩。哎呀!反正她絕對不是這個荒謬世界裡,第一個逃婚的聰明女人,顯然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
她的罪惡感早該隨著時間過去,消失無影無蹤了。一直到現在,他又出現在她眼前……她以為早就蒸發的罪惡感,居然點滴不少地全回籠。
「你……」對蘇灝的厚臉皮,紫築一剎那間找不到話接,只能氣悶地吐了個音。
算了、算了!算她錯,反正再忍耐也沒幾分鐘,若夠幸運,說不定十分鐘內她就能擺脫他,送他一句再見,然後打死不再相見!
不對、不對,在這兒之前,她是不是該先打聽好他平時在哪些區域範圍內遊蕩?該先把那些危險範圍列為禁區,這樣她跟他才有可能永遠不見!
也不對……他們在同一個城市,要相遇的機率仍是有點大耶……她應該考慮搬家才對!
搬家?!不、不、不,要搬也不是她搬啊!她應該想辦法「規勸」蘇灝搬離台北才對!
唉……她到底胡思亂想些什麼?!
「梁紫築,我再問最後一次,你究竟該死的住在幾樓?」蘇灝的冷漠終於像裂了縫的面具,不小心透出面具底下的真實情緒——憤怒。
該死的女人!竟然去神遊了,踏進電梯後就杵著發呆,對電梯門早關了許久毫無所覺,只是盯著門根本忘了按樓層鍵,還讓他一問再問,得不到回應。
接連問了幾聲得不到答案,他最後索性用吼的!
這毫無預警在紫築耳邊響起的吼聲,大大驚嚇了正偷偷歎氣的她。
「幹什麼那麼大聲啦!我又不是聾子。」
「你要真是聾子,我不會笨到白費力氣大吼。發什麼呆?我問好幾聲了。」
「我——」她張口想解釋。
「得了,」蘇灝伸手作勢阻止她的解釋,「我沒興趣聽你解釋你剛才神遊到哪兒,你住幾樓?」
「你想得美,我才沒義務對你解釋什麼!我只是要說,我——住二十六樓!就——這——樣!」她氣憤難當地吼回去!
蘇灝按了二十六樓按鍵,電梯跟著緩緩上升。
過了一會兒,蘇灝冷不防扔出一句話,語氣平靜得像是方纔的吼聲不曾出現過。
「我若要鐵著心計較,你梁紫築該對我盡的解釋義務可多了。」這句話明顯有強烈影射。
不過他的憤怒,真是比石頭落水還短暫,才一瞬間,他的態度就已經回復為冰冷狀態。
而他說的那句話,更是冰冷的沒有絲毫情緒,聲調平平淡淡地,像是對陌生人最基本的應對。偏偏那話在紫築聽來,像極了一把尖刀正中心臟的聲響。
算他狠,只用一句話,就成功堵到她的內疚、提醒她當年犯下的逃婚惡行!
紫築的腦袋不禁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不知是誰說過的,對待敵人,最殘酷的態度是冷漠!
為什麼他不粗著脖子、紅著臉,對她大吼小叫指責,她還好過些!為什麼他要選擇讓她看冷漠的臉、聽冷漠的話……她已經變成蘇灝的敵人了嗎?
不過換個角度想,真變成敵人,也只能算她咎由自取……要選在婚禮時放新郎鴿子!
出了電梯,紫築在前頭,拿出鑰匙開門,自顧自晃進客廳,完全不管跟在後面的蘇灝要不要進門。她想,蘇灝一定會跟進門,假使不想進門,他何必跟進電梯?!
紫築一進門便黏上距離最近的沙發,因為腳實在痛得厲害。
蘇灝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屋內擺設後,目光又移回她身上,注意到她皺攏了眉頭,輕手輕腳摸著包紮處。顯而易見,那傷口八成正發疼著。
蘇灝才張口,聲音都沒來得及出來,旋即又厭惡地閉了口,對剛剛一閃而逝彷彿疼惜的心情,深感唾棄!
「沒事少亂動,省得自找苦吃。我會幫你送修機車,修好了再送回來給你。」
「你又沒車鑰匙,怎麼送修?」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老是忘東忘西,是我幫你把機車牽到路旁停,所以鑰匙一直在我身上。」他就是管不住眼睛,不停看到她摸著紗布的動作。
「你把鑰匙還給我,不用麻煩,我自己會去修車。」
「你不只記性差,連智慧也沒進步!依你這副模樣,你想自己送車去修,不如讓我送你進醫院,找醫生幫你把腳再修一修比較快。」
「對!我就是一無是處!沒耐性、脾氣壞、記性差,連IQ都不高,行了吧!我就是沒優點,所以我根本不用內疚逃婚這件事,因為逃婚是我這個一無是處的人惟一做對的事,正好讓你後半輩子不必忍受我這個白癡,這樣說你高興了吧!」
紫築受不了地亂吼一通,自重逢到現在,蘇灝似乎停不下來的冷漠與嘲諷,不斷撥撩她原來就「品管不佳」的脾氣。即使她明白理虧的是自己!她活該得到蘇灝冷言冷語的譏刺!然而,她就是再也受不了了!過去,她認識的蘇灝,不是這個樣子……
紫築的「口不擇言」,讓蘇灝臉色青白交替了一陣子。
「逃婚」兩個字形同一把光亮鋒利的刀!再次切開他心上的傷口。花了好一段時間,他總算安撫翻覆的情緒後,才面無表情說:「早晚有一天,你會因為這張嘴吃虧。」
「古人說:吃虧就是佔便宜。用不著你操心。」
延續許久的沉默,讓紫築驚覺到剛剛一時氣憤的亂吼,太超過了。她明白重提「逃婚」這回事,除了凸顯她的不智之外,也十分不該。因而當她再開口時,降低了不少聲量,不過語氣仍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