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湘渟跟她一樣不瞭解培軒?難道湘渟不知道,培軒連面對面跟她「解釋」的小小勇氣都沒有?
也罷,她自己不也是到最近才明白,培軒原來是個這麼了無擔當的男人,她又何必訝異湘渟對培軒的不瞭解?!剎那,她為湘渟感到難過,為了湘渟要將終身托負給那樣的男人而難過。
「你不需要擔心,我什麼都沒跟他說。」瑀舲停頓片時,才問:「你能不能告訴我,你跟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知道問這個沒多大意義,可是我想知道。」
「早在你認識培軒之前。」湘渟答得淡然。
瑀舲想過各式各樣可能性,唯一沒想過的只有這個答案。
為什麼?怎麼可能?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但這是事實。我比你早進公司,是你太遲鈍沒發現自己介入我跟培軒之間。這兩年,我一直恨我自己為什麼當初要多事,說服培軒讓你進公司。我幫你找工作,結果卻讓你搶了屬於我的男人。」她的表情除了指控帶來的薄薄怒意,再沒別的情緒了。
「可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如果我知道……我不會……」瑀舲震驚得說不完全接下來的話。
「你不知道!你當然不知道!因為你完完全全掉入培軒設計的溫柔裡,快樂得只聽得見培軒對你說了什麼、給了你什麼,完全聽不見我的暗示、明示。我記得我不只一次告訴你,培軒都是用同樣的方式追求女人,燭光、鮮花、讓女人不由自主陷溺其中,我說過的!可是你聽進去了嗎?兩年前,所有培軒追求你的手段,他都曾經在我身上用過。當你說培軒帶你到旋轉餐廳看夜景,我是不是立刻接著說,他一定請了小提琴手特別到你們的桌邊拉了一首曲子?這種暗示還不夠明顯嗎?你難道不懷疑我怎麼知道?你當然不懷疑,因為你全部的心思都在培軒身上,哪裡還看得到我!」
湘渟的句句控訴,堵得瑀舲一時間無法回應。
她的指控或許對,但也不盡然對。她不否認,她曾經有過小小懷疑,但每回她都賭著以她跟湘渟的友情深厚到無話不說的程度,湘渟不可能不直接說。
「對不起,我以為我們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以為你會跟我分享一切喜怒哀樂,所以當你沒有很直接跟我分享你跟培軒的關係,我很自然就認為你們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現在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原來,她才是介入者。那麼,湘渟的態度也就十分理所當然了!
好可笑,為什麼人生不能簡單些?為什麼人與人之間不能坦承些?如果當初湘渟對她坦白,她說什麼都不會介入,不會傷了自己,又傷了最好的朋友。
「分享一切喜怒哀樂?說得簡單!當你無憂無慮在大學裡徹底實踐由你玩四年的狂放青春時,你能體會要打工賺錢、要為生活、課業忙得焦頭爛額的壓力嗎?我的喜怒哀樂又豈是你這個得天獨厚的嬌嬌女能體會?當你忙著辦社團、辦舞會時,你能體會我晚上要趕家教、夜裡熬夜看書的辛苦嗎?當你寒、暑假出國遊學看世界時,你能體會我要到培軒公司當寒暑期工讀生,每天看人臉色做些遞茶、打雜沒人做的事的辛苦嗎?分享也要在對方能體會、能理解的情況下,才能成立吧?」
她從不知道原來湘渟心裡藏著這些想法,她一直以為她們是好姊妹啊。
「除了對不起,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瑀舲有些無措,對湘渟的話,她暫時消化不了。
「我很遺憾我們之間會變成這種局面,曾經我真的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是都過去了,我們以後大概連普通朋友都當不成。」湘渟的表情有著淡得快看不見的惋惜。
「我打算到台北工作,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還是朋友,雖然在你的認知裡,我可能不夠資格體會你的心情,可是,我真的希望我們還能是朋友。畢竟,要能夠從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學校,是很難得的緣分。也許你短時間不能原諒我,不過,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原諒我了,我希望能再跟你成為朋友。」
瑀舲說得真心,所有原先無法理解、不能諒解的心情,全在湘渟的那些話裡找到合理的解釋。
唯一她仍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麼當初湘渟不直接告訴她?她不認為兩年前的她有湘渟說的那般沉醉於「愛情」。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對她、或者對湘渟,發生的事就是發生了。
她很感激湘渟來這麼一趟,讓她理清了「事實」的原貌,這樣她也能離開得更心安。
沉思的她,沒看見湘涏臉上閃過一陣複雜的表情。
「等我跟培軒結婚後,我會找時間到台北看你,是小童幫你找房子的吧?」
她們果然是從小到大的朋友,不用她說,湘渟就知道她可能會找的人是誰,她對湘渟點了點頭。
臨走前,湘渟沒來由的說:「其實我應該跟你說聲謝謝,如果不是你要培軒娶我,他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娶我,他很聽你的話。很多時候我不知道該恨你,還是感激你。」
***
小童陪她一起整理一房一廳的套房。
她的東西不多,大部分是些書籍、衣服,還有幾箱零碎的雜物。比較讓人煩惱的是,得先把五大箱的書放上書架,偏偏小套房附的書架不夠她放。
「明天我陪你去買個DIY書的六層書架,剩下那些不夠放的書,暫時先擱著。時間不早了,我幫你把小客廳拖乾淨,你先進房間把你的衣服稍微整理一下,然後我們一起去吃晚餐。」
小童將剩下的兩箱書堆在一疊,直接走進浴室提出一桶水,手上拿了條抹布。
「小童,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剩下的部分,我自己整理就好。」她拿過小童手裡的水桶跟抹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