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由屋外進到屋內,甫一踏進正廳,便見元梅與啞叔正從後頭走了出來,陪在他們身邊的,還有拎著一隻藍色包袱的丫頭桂岫。
「啞叔,梅兒。」杜乘風禮貌地朝兩位行注目禮。
「你還真準時,說午時就是午時。」今天的元梅,氣色比前兩天好了許多,略施薄粉的她,看得出已揮去前兩天的陰霾,不再那樣悶悶不樂,無所適從了。
「這件事一天不解決,我就一天良心不安,當初要是堅決反對他們合夥,也就不會牽連到這麼多的人了。」杜乘風眉頭深鎖,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情,自責甚深。
「事過境遷,就別再提了,能亡羊補牢,拿回多少就算多少吧!」她一直以竹波率先前往苗疆,將她的訊息傳達給宗千鶴一事,深具信心,她不希望再讓杜乘風看到她心神恍惚,心搖如懸旌的樣子了。
「你放心,這兩天我查過了,這些下游批發商,全是由苗王宗千鶴所管轄,會集體將貨品在同一時間內退回,並且以相同的理由中止合約,肯定是有其陰謀存在,我相信只要我們找到宗千鶴,不難找不出答案來的。」杜乘風越說越細,本來心情稍稍平復的元梅,則又開始心神不寧起來。
啞叔走過去拍了拍元悔的肩,為她注入了不少信心,接著將目光看向杜乘風,並朝他比了個手勢,要杜乘風一路上可要好好照顧元梅,要平安地帶他離開,也要平安地將她給帶回來。
「啞叔,你放心好了,事情一辦完,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
為了不想耽誤行程,兩人不再流連忘返,余園所有的奴僕下人們,一同送元悔送到大門口,不少人都含淚揮手,捨不得元梅的離去。
這回到苗疆的心情,和上回去的心情截然不同,只怕事情要是真的東窗事發而難以彌補,她哪裡還有臉再踏進余園大門。
隨著馬蹄聲噠噠作響,那些揮手的熟悉身影,漸漸隱沒在街道盡頭,她不禁捫心想著,是不是自個兒的個性太倔了,要是好勝心沒那麼強,沒有必要非賭贏那口氣的話,今天事情就不會演變到這樣的局面了。
當她不自覺地歎了一口氣時,一雙溫熱的大掌適時握住了她,她心一驚,杜乘風順勢將她拉進懷裡,柔順地輕撫她一頭如烏絹般的秀髮,兩人在漫長的旅程中,並沒有過多的言語,或許,在冥冥之中,他已知道許多事,而他也知道,在這個時候,無聲要此有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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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天的時間,在杜乘風的既定路程下,兩人一路從蘇州、經過安徽銅陵、安慶,再轉過贛、湘兩省,於端午前三日,正式進入貴州省境。
車子一經過苗嶺,來到名為麻江的小鎮,此處四面環山、風光秀麗,到處都是流水淙淙的低矮河床,遠處還可見到河瀑衝擊亂石、水花撲天,宛若銀河倒懸奇景,展現出貴州地形婉蜒曲折的多重變化。
這一路風光明媚、鳥囀蟬鳴,氣候更是冷熱適中、清風徐徐,加上杜乘風在這十來天,完全抱著與元梅遊山玩水的心情,對於那場退貨風波,可說是隻字未提,以避免觸及到她的情緒,壞了兩人的雅興。
而在元梅的心裡頭,則認為杜乘風已看穿她的心事,甚至於猜測出她前陣子,偷偷前往苗疆與宗千鶴串通一事。
這樣的繪聲繪影,讓她即使在睡夢中,也會不時地作起惡夢,夢見杜乘風帶著三位妹妹和兩位長老,一同前來找她興師問罪……
「杜乘風……」元梅尖叫地坐直起身,額上已佈滿一片薄汗,唇色幾乎接近慘產亡。
「白天讓我陪著你還不夠,夜裡作夢還這樣想著我?」
深夜時分,杜乘風繞到元梅房間,想看看她是否睡得安穩,誰知道才剛替她蓋了被,輕輕在她額間落下一吻的同時,便見她喃喃囈語,接著,就起身坐起,還大聲呼叫著他的名字。
惡夢初醒的她,在如豆般的燈照下,見那張俊俏的臉蛋就在地面前,還坐在她床榻上,連忙將身子往裡縮,並提高警覺地悶:「你來我房間做什麼?」
「不過是來看你睡得是否安穩,順便替你蓋蓋被子而已。」他看她有如驚弓之鳥,像極了做虧心事的偷兒。
「你……你別說得那麼好聽,你不妨老實說,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什麼事?」這種壓力讓她快要喘不過氣,她寧可對方有話直說,也不要像個老躲在暗處的鬼影,嚇得她成天疑神疑鬼,神經想不衰弱也難。
「梅兒,你想太多了,我什麼事都不知道,難不成……你認為我應該知道什麼事嗎?」他一臉不知其所以然,但習慣性地輕揚嘴角,卻讓元梅篤定地以為,他根本就是佛口蛇心,存心要著她玩的。
「你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從以前到現在,你明明什麼事都知道,從我認識你的第一天到現在,我陸元梅有什麼事是你不知道的,你說啊你……」她再也受不了他那張虛偽的臉,掄起粉拳,像是鳴冤擊鼓,咚咚咚地不斷捶向他。
「你做事雖然很謹慎小心,但往往都會沉不住氣,要是你這麼在意的話,以後我就盡量裝糊塗,那總可以了吧?」緊緊握著那雙充滿爆發力的手腕,他展現出過人的耐心,只希望她的火氣能稍降一些。
盡量裝糊塗?
「那照你的意思,豈不是……我的每件事情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在我面前卻故意裝傻裝笨嘍?」這也是她最氣他的原因。
怪不得以前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傳遞給她一種他後知後覺的訊息,等到她以為自己獨佔鰲頭時,卻發現他早已捷足先登,讓她落得空歡喜的下場。
這樣的情形,已經不只一次兩次了,她大膽懷疑,這次她偷跑苗疆一事,他應該已經知道了,只是他在裝傻,等著再看她一次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