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絕歡見她怕得厲害,不由得低笑出聲,湊到她耳畔戲魅輕喃道:「如果我要你同我一起粉身碎骨,你肯不肯?」
清冽冷魅的男性呼吸拂在她耳畔,混著他身上隱隱逸出的草木奇香,竟成一種令人迷醉般的魅惑氣息。慕容含情心中一陣悸亂,還來不及回答,也來不及弄懂他話的意思時,棠絕歡突然揚鞭一揮,赤馬振鬣長鳴,騰躍而起,在棠絕歡的控馭之下,赤馬竟然向深谷躍落而下。
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發生,慕容含情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時,身子已然騰空,棠絕歡摟著她的腰,系抱住赤馬的脖子,兩人一馬宛如騰雲駕霧般,直直墜入深谷。
慕容含情驚得魂飛魄散,一顆心幾要從胸口跳出來。她駭叫出聲,緊緊摟住了棠絕歡--這人瘋了!他竟策馬躍入了萬仞深谷?他是真的想同她一起粉身碎骨嗎?
和他死在一起--在這驚心動魄的一刻,慕容含情心中突然漾過一抹淒絕的甜蜜與寧謐。她將臉埋在他寬闊冰冷的胸膛之中,呼吸著他身上清冷如醉的奇香氣息,恐懼感驟然遠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的心安和歡喜。她悄悄地勾起了一抹甜得醉人的馨柔笑容……
和這個人在一起,就算粉身碎骨,她知道自己是……甘心願意的!
不想問那股異樣的情愫從何而來?也不想問自己為什麼甘願和他以生死相殉?她閉上眼,放任自己倚靠在他淡涼無溫的堅實胸懷裡,和他同墜深淵。
兩人一馬,衝開繚繞的雲霧,墜入深谷之中,濃煙白霧隨即彌合,將他們的身影遮得無影無蹤……
☆ ☆ ☆
馥郁濃冽的杏花甜香,一陣陣的撲入鼻端,伴隨著棠絕歡低幽絕魅的輕笑聲,在她耳畔迴盪著。
「你不會當真以為已經和我一起粉身碎骨了吧?含情公主,睜開眼睛,瞧瞧這個安豫小王爺絕對找不著你的地方。」
慕容含情顫巍巍地睜開水靈雙目,映入眼簾的,竟是一片紅馥馥的花林煙海,繽紛燦爛的春杏在枝頭開得正艷。細如輕塵的微雨夾雜著落花香瓣,隨風四處飄揚。
她尚未從落崖的震駭中回過神來,迷惘地望著眼前這霏微煙雨。美如仙境的詩畫奇景,一時間恍恍惚惚,還當自己和棠絕歡已經死了,才會來到這宛如仙境般的世外桃源!
棠絕歡被她呆愣失神的憨樣逗得很樂,知道方才「跳崖」那驚心動魄的一刻所帶給她的震撼實在是太大了。他噙著一抹惡作劇得逞的狂肆笑容,附在她耳畔魅惑輕語道:「如何?和我同生共死的滋味不壞吧?」
慕容含情驚魂未定地望著他,一時間仍然無法從極端的震撼之中清醒過來。她驚疑困惑地看著毫髮無傷的自己和棠絕歡,再望望正在一旁悠悠哉哉啃著青草的赤馬……「我們沒死?」這項認知終於清清楚楚地傳達到她腦海之中,她不可置信地搖頭,乍驚乍疑地道:「可我明明和你一起摔下了萬丈深淵啊!」
棠絕歡輕笑出聲,暗瞳之中閃過一抹揶揄光彩。「你抬起頭瞧瞧。」
慕容含情依言抬頭望去,這一看登時呆了。只見雲霧就在頭頂飄來飄去,而橫越山谷的石樑在雲層之間若隱若現,彷彿伸手便可觸及……
這哪是什麼萬丈深淵啊?石樑和山谷相距不過兩丈來高,只不過被雲霧遮斷了視線,才會讓人誤以為這山谷是個深不可測的萬仞淵谷。
「這座山谷在雲之畔、水之湄,終年被雲霧繚繞著。不知情的人站在石樑上往下望,只能看到一層又一層的白雲煙霧,自然會誤以為這是座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棠絕歡幽幽低笑。「別說沒有人會想到咱們竟在雲霧下的山谷之中,就算想到了,除非豁出性命不要,否則只怕也不會有任何人有那個膽量往下跳吧?」
慕容含情恍然大悟的回過神來,知道自己被他作弄了,又羞又氣又是懊惱。她脹紅了清艷如蓮的絕麗雙頰,嗔怒道:「你這個瘋子,竟拿生死來開玩笑,這般捉弄人很好玩嗎?」
這個其心可誅的惡賊,居然這般耍她,還說些什麼要同她一起粉身碎骨的混帳話,他分明是以看她出糗為樂--虧她方纔還想和他死在一起呢!
想起落崖那一刻,腦中所掠過的那個「生死相殉」的念頭,她驀地驚怔--她瘋了嗎?癡了嗎?傻了嗎?她是當朝九公主,是安豫小王爺即將過門的王子妃啊,她怎麼可以對這個心思難測、善惡難辨的劫匪起了「生死相殉」的念頭?
她心中掠過一絲驚漸,但在羞愧之外,卻有更多的顫促和迷茫,為什麼棠絕歡總是能輕易牽動她的思緒,引發她莫名的心弦震顫?他,總是能教她心慌意亂--而這種不該有的感覺卻是即將成為她夫婿的安豫小王爺所不能給她的。
她的困惑、迷亂、驚慚全落入了棠絕歡眼中。雖然他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然而她那氤氳著迷離煙霧的濕潤雙眸,因羞慚而嫣紅的白玉雙頰,在他眼中,都成了一種嬌媚如謎的絕艷風華,震懾了他的魂魄,挑動著他死灰般冰寂的心……
他伸手似想碰觸她,然而手才舉起,卻又立即放下,在身側緊握成拳。暗瞳中掠過一絲莫名的痛楚!
一朵尊貴無雙的絕美清蓮,他有什麼資格碰觸她?能容他遠遠看著,便是一種福分!
兩人各自沉浸在複雜幽微的心緒裡,一時間,俱都緘默無語--
為了逃避那擾人的、不可言說的秘密心事,慕容含情抬起頭來,打量著山谷裡的景色。只見這山谷滿綴鮮花,除了杏花林外,還有著各種繽紛妍麗的奇花異卉,竟相吐艷。一彎溪流,潺潺流經山谷,花木掩映之間,隱約可見幾棟木屋依溪而建,朦朧地藏在似霧如煙的山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