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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頁

 

  豫王爺神智已然恍惚漸喪,眼神渙散迷離,但仍執著地看著棠絕歡,他這個不能相認、無緣也無福的苦命孩兒。

  棠絕歡再用力磕下頭去,額上已即出鮮血。「二叩首,斷您殺母之仇!」

  殺母之仇……豫王爺神智模糊中,彷彿看到一個妖媚的身影正遠遠向他招手。棠芙蓉,這個他曾經深愛過,也曾深深恨過,最後卻只遺留給他滿腔憾恨的傾城女子啊!

  棠絕歡最後深深一卯頭,額上已血流如注。「三叩首,絕我父子之情!」

  絕父子之情……是的,他不能承認的親骨肉,唯有斷了這一份連心連血的骨肉之情,才能保往楚室宗親的三百多條人命和一千餘人的身家財產及前途……

  攻上腦門的寒毒劇痛比不上這一份斷絕父子親情的錐心之痛。他氣息低微地笑了。「好孩子,為了我豫王府,你將所有關係斷絕,將骨肉親情拋捨……你去吧,父王明瞭你的苦心,只怪今生咱們父子無緣……」

  棠絕歡抹去滿臉血淚,二十五年來的恩仇糾纏,已在三叩首裡全然泯滅消解,此後他和豫王府,就真正是毫無瓜葛的陌路人了。

  他毅然決然地牽了慕容含情的手,走出石室,再不回頭!

  楚逸安追了出來,含淚道:「大哥,含情妹妹,我帶你們去馬廄。」

  棠絕歡正色道:「安豫小王爺,我棠絕歡只是一介平民布衣,禁不起『大哥』這個稱呼,請小王爺以後千萬不可以再如此呼喚絕歡。」

  楚逸安知道棠絕歡為了保住豫王府,是徹徹底底要和豫王府斷絕關係,不但和豫王爺斷子之親,也打算和他絕了手足之情。

  他心中傷痛,哽咽無語。兩人一路無言地走出內院,穿過後廊,繞過庭園柳蔭,來到了馬廄之中。

  一路上,看到三人相偕而行的僕役,縱然心中驚詫納悶,又有何人敢攔?何人敢問?

  這三人一個是王府裡的小王爺,一個是皇室九公主……另一個卻是劫持公主的當朝要犯哪!

  楚逸安從馬廄之中牽出了汗血寶馬,將韁繩交給了棠絕歡,然後從懷中拿出裝著天玉補心丹的小瓷瓶和銀兩荷包交給了慕容含情,痛咽道:「你們離開東杞,此後前途難知,一路上要多保重!」

  慕容含情含淚地笑道:「逸安哥哥,咱們今生再無相見之日,你也要多保重啊!」

  棠絕歡握任了楚逸安的手,用力緊緊一握,所有不能訴語言語的感情與傷痛全在這執手一握中,默默傳遞交流著……

  他驀然放開楚逸安的手,摟了慕容含情飛身上馬。他擁緊她,在她耳畔低語道:「情兒,此後天地之間,就只有咱們兩人相依為命了!」

  慕容含情感傷淒艷地綻開一抹笑容,知道不僅是棠絕歡斷了所有親情關係,她這一隨他離開東杞,便也是斷了和皇室的所有親情關係。

  她緊緊執往他的手,款款笑道:「絕歡,只要咱們能夠執手廝守,相依相隨;此後天涯海角,處處為家,又有誰能比咱們兩人更幸福呢?」

  棠絕歡心中一暖,只覺在這天地之間,他已無所憾恨。他已了斷親恩血仇,又有摯愛嬌妻相伴天涯,這一生他已無恨無悔。

  兩人緊緊執手,知道這一生他們會執手相依,保住生命裡所有的愛戀和光明!不論前途是凶是吉,將來是生是死,只要他們能夠相偕執手,就有無窮無盡的希望……

  棠絕歡策馬,一扳韁繩,汗血寶馬長嘶疾馳,載負著棠絕歡和慕容含情相倚相偎的身影,奔向落日無盡的天涯……

  楚逸安心碎地望著兩人絕塵而去的身影,淚水不禁奪眶而出,他淚流滿面地望著紅馬上那不曾回顧的雙雙儷影,在滿天飛舞的塵沙之中,逐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消失在煙水迷離的千山之外……

  一陣陣的雁鳴,迴盪在落日寒風之中,彷彿在訴說看天涯海角,比翼雙飛的生死癡情,千古傳唱著……

  天南地北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另苦,就中更有癡兒女……

  ☆  ☆  ☆

  欲待曲終專間取,人不見,數峰青。

  多年以後--

  東杞國內始終流傳著一則哀怨纏綿、淒美惆悵的玉環情事。傳說在多年以前,東杞有個貌如觀音的紅蓮公主,在她出閣大婚途中被劫,從此改變了她原本榮華尊貴的一生……

  為情服毒私奔的含情公主成為東杞人民耳語相傳的一則傳奇。人們密傳著這場今天下大嘩的情變;而含情公主的癡,棠絕歡的情,楚逸安的失愛,總是令東杞人在傳述時歎息低回不已……至於雙雙中了千月奪魂醉劇毒的棠絕歡和慕容含情,他們兩人的生死下落之謎,在世間流傳著各種不同曲折和結局,卻再也沒人見過兩人的身影。

  然而人們永遠記得的是,關於白玉龍鳳環的傳說--能夠解開連環,而手執龍鳳雙環的男女,必會同生同死,兩情不渝;相系一生,生死不分……人已撲到了鳳輿之前,長劍一撩,劃破了黃金紗簾,削斷了珊瑚珠鏈。

  珊瑚珍珠,落了一地,在荒野中滾動著晶瑩的虹光,而慕容含情也終於見到了青衣人的容貌。

  日向黃昏,湛藍的天空抹上了金紫色的霞光,絢麗的暮色映在那青衣人蒼白的面容上,竟也不能為他增添絲毫血色,只見他眉眼清俊,容顏清華,渾身籠罩在一股神秘如謎的幽獨氣息之中,卻又有著如雲出岫般的清逸和雋冷。

  慕容含情一顫,心中瀠過一絲莫名的、教人心慌意亂的驚惶與悸動--這男人,她見過的;卻是在何時?在何處呢?

  像一種千年難喻的互古因緣,一抹似識又不相識的恍惚感流過她心底--她幽幽恍恍看著那豐華神秘的清俊男子,一時間,悸惑無語。

  而他--矜冷不言,靜靜矗立在夕陽餘暉的光影中,如落日魅影,遺世而孤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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