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棠絕歡塵下,溫柔道:「不論你信不信,當年從我害死你母親的那一刻起,我心中便已生悔。為了我一時毫無理性的妒意,竟讓你們母子受盡人間最慘烈的痛苦與折磨……這二十五年來,我沒有一天好過,我日日夜夜都惦念著你的生死……我之所以留下千月奪魂醉的毒花,廣邀天下名醫解毒,就是盼望老天爺能夠垂憐,讓你好好活著,讓我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你,親自為你解去體內毒性,好彌補我當年所犯的過錯……」
他眼中淚光瑩然、所有的壓抑,所有的克制,所有的悔恨,所有的痛楚……再也掩飾不往了。他充滿了痛惜與憐愛的眼光癡癡凝視著棠絕歡,不悔不疑地將自己雙腕脈上的血口貼緊著棠絕歡腕上的傷口,用內力導引棠絕歡體內的毒血從左脈流入自己緊貼著他的右脈,再將自己體內的鮮血從左脈輸入了棠絕歡右脈之中。
「當逸安將你帶回豫王府來時,你知道我有多激動嗎?你知道我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往自己不去見你?早在逸安飛鴿傳書說已在盤龍谷找到你時,我便要人日夜打造了這座水晶牢,希望千年水晶和天玉補心丹能鎮往你體內寒氣,讓你能夠撐到逸安和慕容公主成親,一切事情均已塵埃落定之後,再為你解毒……可剛才侍女急急忙忙跑來找我,說含情公主不肯換上喜服,逸安一怒而去之後,我便知道事情要糟,逸安這孩子對含情公主的癡心我是知道的,我怕他一怒之下會和你爭吵相鬥,導致兄弟相殘的憾恨局面,誰曉得這個癡孩子竟是要來為你過血解毒,好成全你和含情公主……」他全身冷顫,只覺冰針般的寒氣如絲如縷地,從棠絕歡血脈之中鑽入自己血脈,直竄心門。他加緊催逼內力,要將棠絕歡體內的毒血盡數引入自己體內。
「你和我如此相似,你是我二十五年來始終懸心掛念的苦命孩兒。可我卻不能和你相認……」他流淚,暗啞苦澀,錐動難抑地道:「歡兒,我不能承認的親骨肉,你知道父王心裡有多苦、有多痛嗎?」
棠絕歡癡癡地聽著豫王爺喃喃不絕的告自,感受到兩人腕上交流的鮮血……震撼如排山倒海的巨浪般,快速淹沒了他的心!
二十五年來,他恨著這個人、怨著這個人,他過了二十五年的痛苦日子……可這個人,原來也沒好受過。
滾滾熱淚奪眶而出,二十五年來始終壓迫著他的仇恨與痛苦,隨著豫王爺源源不絕流入他體內的鮮血,一點一滴逐漸消融了……
楚逸安運勁衝穴,終於解開被點穴道,如疾風般衝進石室,卻見到豫王爺已面色灰敗地放開了棠絕歡,身子軟軟癱軟在地。
他驚惶傷痛地扶起豫王爺,從懷中拿出瓷瓶,倒出三粒天玉補心丹要喂到豫王爺口裡,豫王爺卻搖頭不受,氣若游絲地道:「天玉補心丹熬煉不易,藥材難得,你把這一瓶藥全給了歡兒和含情公主吧!」
他伸出手來,似想握往棠絕歡,棠絕歡顫抖著握往他那本是溫暖如今卻已寒若冰霜的手,心中痛慟難禁,哽咽流淚,早已說不出後來。
慕容含情心緒激動的泣不成聲,沒想到這場糾葛了二十五年的親子恩仇,竟會如此收場!造化弄人,殘酷至斯,著實讓人憾恨傷痛!
「你雖已過血,但體內毒性終究未能完全除盡,仍需要用天玉補心丹護住心脈。」豫王爺面色蒼白如死地握往棠絕歡的手,眉心間躍上了一縷鮮艷血痕;而棠絕歡眉問的殷紅赤痕卻漸漸淡化無蹤。「你和含情公主體內都有千月奪魂醉的毒性,雖說可用天玉補心丹護往心脈,但終究不是長遠之計。你帶著她到南恆雲水魔去找雲清師太吧!她是天下聞名的妙手華倫,天玉補心丹的藥方就是她研製出來的,或許她已經想出了化解千月奪魂醉的方法……如果她仍是解不了寒毒,至少也可以幫你們熬煉天玉補心丹……」
「是啊,大哥,東杞你們是不能再待的了。朝廷已下了海捕文書,行文各地官府,要將你緝拿歸案。」楚逸安哽咽,心痛異常地道。「為了你自己和含情妹妹,也為了豫王府,你們離開東杞吧!」
棠絕歡望著垂死的豫王爺,眼中無恨、無仇,也無怨了,有的只是遺憾及說不出口的傷痛,是深藏心中無法公請於世的孺慕之情……他流著淚,沙嘎地痛道:「我還不能走……我要替父……替豫王爺送終!」
豫王爺強撐一口氣,淒厲而決絕地道:「你和我有什麼關係,需要你來為我送終?你不肯離開,是不是要我抱憾而死?我捨命救你,可不是為了要讓你被捕入獄,送上刑場砍頭的啊!」
楚逸安低咽道:「今天本是我和含情妹妹的大婚之日,賀客即將臨門。請公王卿、名流富甲、朝廷重臣全會來,一旦婚事無法如期舉行,大家就會知道出事了,官府兵馬會緊接而來……那時你和含情妹妹便走不成了,這時候容不得你猶豫,也容不得你耽擱了。」
豫王爺氣息奄奄地道:「逸安,你帶他們去馬廄,讓他們騎了汗血寶馬逃走。」轉向棠絕歡,聲音低微地道:「你的身世是不能被承認的,一跨出了豫王府,你便和我豫王府無牽無涉,再無任何瓜葛。」
慕容含情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回,棠絕歡確需和豫王府斷絕所有關係牽扯。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向豫王爺跪拜下去,嗚咽道:「豫王爺,多謝您捨命相救絕歡。大恩大德,今生無以為報,只好等待來世,我和絕歡再報答您的救命之恩了。」
棠絕歡雙膝落地,用力磕下頭,淒絕道:「我棠絕歡今日向您磕頭--一叩首,謝您生我、救我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