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低低沉沉地笑了,「你是在怪我不控韁繩?『赤火』向來極有靈性,它知道就要下大雨了,當然要找地方躲雨啊。」
「要下大雨了?」慕容含情極是驚奇。「你怎麼知道?」
「你沒聞到空氣裡的濕氣嗎?」青衣人淡淡嘲諷地笑。「也對,你這個自幼生長在深宮之中的尊貴公主,羽田時的天候變化,自是不及我們這些山野村夫來得透徹瞭解。」
慕容含情聽他笑聲中始終帶著輕蔑嘲諷之意,不禁有些惱了。「你是山野村夫嗎?你也太過謙了。一般的山野村夫哪及得上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狂徒,如此的心狠手辣、目無法紀?」
青衣人幽幽涼涼地笑。「是啊,我是個心狠手辣、膽皆必報的冷血狂徒,而你這個尊貴無雙的九公主此刻落在我手中,生死全由我掌握!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法紀又能奈我何?」
赤馬突然揚蹄飛越而起,躍上了一座小山坡。慕容含情渾身一震,捉不住馬鬣,往後倒入青衣人懷中。她羞得面紅耳赤,正想掙扎著起身時,疾風般奔馳的馬速令她再度跌回了青衣人懷中。
「不想死的話便抱緊我!」青衣人低幽如魅地在慕容含情耳畔輕語,控緊韁繩,雙腿一夾馬腹,策馬躍過了小山坡。
慕容含情別無選擇地抱住了他的胸膛,心中怦怦狂跳:雖然兩人中間隔著春雷古琴,並不是全然的親蔫緊貼,但她畢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男子這般親近。她心口輕顫,在羞澀不安中有著無助和失措,只覺完全被他的氣息給包圍住了……
他,不但氣息淡涼無溫,連胸膛都是冰冷的,有著一種冰寒徹骨的沁涼。慕容含情微微打了個寒顫,突然聞到他身上有一股奇異清冽的微香之氣。
那是一種如蘭似桂的草木奇香,味兒好熟悉,她似乎是在哪兒聞過的?可他一襲青衫布衣,不可能如皇親貴族般在衣服上熏香,唯一的可能便是……「你,佩戴了香囊嗎?」
青衣人眉目驟寒,矜冷不言。策馬進了一片蔥鬱陰暗的樹林。
林中,陰鬱幽暗,樹影幢幢,在黑夜裡顯得異常詭譎恐怖。青衣人策馬進了林中深處,只見一座荒涼古剎矗然而立。
「今晚,咱們就在這兒過夜!」青衣人勒住赤馬,淡淡說道。
過夜?慕容含情身子一僵,心中湧上了一股驚疑不定的恐懼感!
在此刻,她被擄掠一事突然變得如此真實,這青衣人意圖不明,喜怒難測,他會如何對待她?他……會侵犯她嗎?
她咬住下唇,心中有如壓了一塊沉甸甸的大石般驚慄而不安。雖然當初和這劫匪走時,她早打算危急時定然一死以保住清白金玉之身,只是……只是這青衣人武藝卓絕,在他面前,只怕她連自盡的機會都沒有啊!
她眸中掠過一抹悲涼--孤男寡女,在荒山野嶺中共處一夜,就算她僥倖保得清白之身,只怕在世人眼中,她的名譽貞潔也全毀了!落入劫匪手中,世人會將她的遭遇想得多麼不堪?安豫小王爺也不會要她了吧?
一場歡天喜地的婚事,演變成生死難卜的災劫禍事……她望著腰帶上所繫的白玉龍風環,苦笑地想,這下子,用不著測試安豫小王爺能不能解開龍鳳連環,也可以知道他不是自己的有情人了!
青衣人全然不知她千回百轉的心事,抱著她飛掠下馬。剛下了馬背,慕容含情立即有如驚弓之烏般掙離了他的懷抱。
望著警戒而不安的慕容含情,青衣人彷彿終於察覺到了她心中所思,微嘲地扯開一抹輕笑,神色難測地將赤馬牽進了荒涼破廟。
慕容含情正猶豫著要不要跟進去時,突見天邊電光連閃,半空中忽喇喇地打了個響雷,她駭了一跳,急忙奔進廟裡,剛奔進寺門,黃豆般的雨點便浠浠瀝瀝地灑了下來,只打得屋瓦刷刷直響。
廟裡,斷瓦剩垣,殘破不堪。慕容含情走進大殿,只見殿上供著一座神像,身披樹葉,手持枯草,正是嘗百草的神農氏藥王菩薩。
青衣人幌亮火招子,找了些枯草樹枝,生起火來。原本荒涼殘破的古廟在火光照耀下霎時變得溫暖明亮,雖然仍是處處灰塵蛛網,腐朽不堪,卻再也不如先前一般陰森可怖。
慕容含情對著藥王菩薩拜了拜,然後在殿角的鍾架旁坐下。雖然她極渴望火堆的溫暖,卻不願意靠近青衣人,因此她寧可躲在殿角忍受沁骨的寒意,也不肯走近火堆。
荒廟內,是一片窒人的死寂和靜默,只有柴火細微爆裂的燃燒聲,僻僻啪啪地響著。
隔著火堆,慕容含情望著冷峻沉默的青衣人。他清冽的俊顏上沒有一絲血色,面容蒼白如病懨,眉間有縷血痕隱隱若現。跳躍的火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陰影,只見他血痕赤如丹,俊顏白如雪,竟成一種淒艷般的迷魅。
慕容含情看得恍惚失神了,一股莫名的相識感又浮上心頭--他那清俊絕倫的眉眼,好熟悉,彷彿是何處見過的?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
「你打算這般盯著我,要看到什麼時候?」青衣人帶笑的嘲謔聲驚醒了她迷惘的神智。她羞紅了清靈雙頰,垂下頭去。
這般豐華神秘的冷魅男子,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邪惡凶殘之徒--想起慘死的侍蓮,慕容含情心中一酸,眸中掠過一抹淒絕烈焰。她端莊地挺起腰兒,神色凝嚴,燦如列星的眼中閃著幽邃難測的光彩。「我,想喝水!」
青衣人望向她,只見她板著靈淨秀雅的小臉蛋,星眸瑩燦生焰,不知心裡正轉著什麼樣的念頭?他不動聲色地解下馬背上的水囊,準確地拋入了慕容含情手中。
慕容含情打開水囊,喝了幾口水。她可沒有將水囊擲還給青衣人的本事,只得站起身來,走到火堆前,想將水囊遞還給青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