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鳳兒張口結舌,愣愣地聽著,好半晌才有些反應。阿鎖描述的是峻德平嗎?怎麼好像是另一個人?
「我還是不懂,他這麼厲害,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不是嗎?」官鳳兒迷惑的輕輕擰起眉。峻德平不僅相貌俊秀、人品出眾,氣度、才華更是人中之龍,光是這些不就吸引了無數佳麗女子的傾心愛慕?
所謂「相由心生」,她曾看過峻德平的溫柔眼神,那應該是裝不出來的吧?
「英雄?哈,平主子根本不屑當個英雄。他呀……啊……」阿鎖哈哈大笑之際,突然從後頭伸來一隻大手,輕輕蓋上她的頭頂,她渾身一震,笑容立時僵在臉上。
「小阿鎖,你在談論我嗎?這麼快樂啊?」峻德平緩緩蹲到阿鎖身旁,大手依然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頂,蒙著雙眼的臉龐側轉向她,好看的唇角隱隱勾著寵溺的笑意。
他的舉動越是溫柔,就越發讓阿鎖背脊生涼、肌膚猛冒疙瘩。
背後道人是非,果然不是明智之舉;想雞婆幫人牽紅線而拿自己主子開刀,更是不智!
阿鎖咬著唇一動也不敢動,怯怯地皺著小臉,一副「我死定了」的懊悔表情。
她想點明官鳳兒張大眼認清誰才能給她幸福的話,都還來不及說出口呢,平主子怎麼那麼快就出來了?
「呢……平公子……你們談完了?」官鳳兒一臉尷尬地快速起身,面對不知何時打開房門雙雙走出來的峻德平和嬌貴千金,視線不知所措地死盯著地面。
「平王,你這個小書僮還真瞭解你哪!」悅諒公主微微傾身,一隻白嫩小手輕搭在峻德平肩上,姿態親密,若有似無地昭示某種微妙的宣告。
官鳳兒抬起眼,瞧見了她的姿勢,果然臉色一變。
「小阿鎖從懂事開始就跟著我了,除了她,天下還有誰能比她更懂我的?」聽到阿鎖對他的批評,峻德平像是完全不以為意似的,反而還有一抹讚許的意味。
倒是阿鎖紅了臉,顯得不大自在。
悅諒公主若有所思地看了阿鎖一眼,隨即柔柔地笑道:「有這麼一個貼心的小僕人,平王真是好運氣,真希望我也能擁有這麼善解人意的心腹奴才。我先告辭了,希望平王可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父王朔善城主期待您的駕臨,而我……也很期待您來訪。」
她的笑容意味深長。
「悅諒妹子,這事等我考慮清楚了,一定會給朔善城主一個肯定的答覆。」峻德平也一樣打著只有他們兩個懂得的啞謎,四兩撥千斤地不推拒也不答應。
悅諒公主的臉上似是閃過一抹失望,接著又強打起笑容。
「好吧,那麼,我先走了。」
峻德平將手移到阿鎖的肩上拍了拍,阿鎖立刻會意,扶著峻德平一同起身,引導他陪著悅諒公主走到轎子邊。
兩人不需言語的默契,落在所有有心人的眼底。
直到華麗的車陣浩浩蕩蕩地離開村子後,峻德平長臂一伸,環住阿鎖瘦小的雙肩,開口說道:「小阿鎖,扶我回房去。」
奇怪的是,與其說阿鎖領著眼不能視的峻德平,倒不如說是峻德平暗地裡挾著阿鎖,將她拖回房,腳步絲毫不見遲滯。
「喔。」死了!難不成主子要清算了?腳跟一轉,阿鎖怯縮地低著頭,認命地跟著峻德平走回房裡,一點也沒發覺到峻德平太過流暢的步。
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官鳳兒。
被冷落在一旁的官鳳兒不發一語,只是一直靜靜地站著、看著,直到所有人都走開了,她才黯然的垂下淚。
「鳳兒……」宮探時輕輕走到她身後。
「師兄,我懂了,我明白了。我終於知道……雲泥之間,相差有多遠了……」官鳳兒轉身投入師兄懷裡。
佳人投懷,讓官探時有一刻手足無措地僵立著,不知該怎麼辦。
「我是不是很愚蠢?以為他的眼傷可以讓我離他更近一些;他看不見我沒關係,我來照顧他就好。可是,他剛剛徹底的忽視我……不論那位尊貴耀眼的城國公主,即使是小小的書僮,都能得到他的專注疼寵,而我卻只能站得遠遠的,一點也近不了他的身……他完全……看不見我的存在……」官鳳兒因認清了事實而心碎,將臉蛋埋進她最信賴的人的胸口,忍不住痛哭失聲。
「傻鳳兒!」官探時低歎一聲,有些笨拙地將她攬進懷裡,細細地呵慰輕拍,直到懷中佳人淚水漸干……
※※※
進了房後峻德平放開阿鎖,逕自摸索著走到桌邊坐下,伸手摸起茶盤中一個杯子舉向空中。
「阿鎖,幫我倒杯茶。」他微微側首溫柔地笑道。
「喔。」阿鎖侷促不安地贈到桌邊,倒好茶後,又飛快地站到牆角去。
峻德平慢斯條理地啜著,一副一點也不打算開口的模樣,任由兩人之間的靜默無限的蔓延。
「平、平主子……」阿鎖抓著頭,終於受不了無言的滯寂感,硬著頭皮先出聲。
「開口了?我以為你的舌頭給貓咬了去。」峻德平輕笑。
「平主子,對不起,我不是愛嚼舌根向官姑娘說那麼多有關你的事,我是……」阿鎖急切地澄清,卻被他輕聲打斷。
「我沒有要責備你,緊張什麼?你放心吧,官姑娘應該想開了,現在正讓人好生安慰著呢!」
「啊……喔……」阿鎖眨了眨眼,隨即聳聳肩。
原來平主子什麼都知道啊!那她不就浪費口水,白忙一場了?
記得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就學會不要對平主子料事如神的能力感到驚奇了。
有一次她曾忍不住問峻德平,為什麼他會對別人的心思瞭解得這麼透徹?他只是淡淡的回答:「察言觀色,就這麼簡單。」
察言觀色……可是,平主子現在是瞎子耶!
阿鎖一皺眉。「平主子,你的眼睛都被蒙起來了,應該是什麼都看不到,怎麼你察言觀色的能力好像一點影響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