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權對於自己婆婆媽媽的行為感到可笑,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地善良了?冷酷、理智,快、狠、準不是他一直在塑造的形象嗎?何必為個外人,更改自己的行事風格?
是的,可麗對莊家而言,一直都是個外人,這是祖父灌輸給可權的觀念。他還記得,大伯和祖父為了領養孩子的事,起了多次的爭執,結果只是讓小女孩離祖父的愛越來越遠。
可麗的處境確實可憐,只不過,他同情她,誰來同情自己呢?大伯不也是一直把自己一家人當外人看嗎?再說莊家把她栽培到專科畢業也差不多了,如果母親忘記這檔子事也就算了,只怪她與莊家緣分已盡。
☆ ☆ ☆
今天就要畢業了,自己該何去何從呢?倚靠著宿舍窗戶看著樓下喧囂的人群,可麗覺得這一切對自己都好不真實。
她在這所聞名於世的女子新娘學院一待就是五年!該學的東西都學得差不多了。這五年來,她那些顯赫的親戚們,從來沒捎來半句問候,就當她從來都不存在似的。
可麗知道自己永遠都不可能成為莊家真正的一分子。她不懂,為什麼大家那麼排斥她?小時候,她不過是個無傷的女孩,為什麼還是無法得到大家善意的關懷?難道只因為她流的不是莊家的血液嗎?
可麗十歲時,最討厭她的祖父過世了。坦白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因為老人家一向跟她不親,她的世界裡只有兩個巨人,那就是爹地跟媽咪。反倒是那時從父母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帶給她的衝擊還大些,簡直讓她無法接受。還好文強夫婦付出的愛心、關照,幫助她一起戰勝這一切障礙。
只可惜幸運之神並沒有眷顧他們一家三口,過三年,身體虛弱的母親因為心臟病而去世,兩年後父親因意外車禍身亡。
頓失依怙的她,被強烈的傷心掩埋,她的世界在瞬間崩塌。
守著她的只有管家,另外一個會偶爾來探視自己的就是父親的律師;莊家的人在負責主持完葬禮後,根本懶得再搭理她。她的監護人——可權堂哥,甚至吩咐旁人將她丟在離台灣千萬里之外的瑞士學校住宿,讓十五歲的她孤單面對陌生的環境。
而過幾分鐘後,她就要離開這讓她療傷快五年的地方。她不知道莊家的人知不知道自己畢業了?她根本不在乎,這些年讓可麗學會——凡事只有靠自己。
這時候不由感謝起父親的先見之明,替她成立了教育基金,還把存款、老房子留給她。所以即使莊家的人不理睬她,她也不致於需要厚著臉皮去跟他們伸手要錢過生活。
她打算先回台灣和律師碰面;她已經成年,可以自行決定如何處理自己名下的財產。
至於怎麼走下一步,可麗並沒有個具體的概念,只是在她的心中,一個叛逆的念頭逐漸形成。她受夠了莊家所有人對她冷淡的漠視,她總有天要讓他們刮目相看!
沒有多作留戀,她只收拾了幾件衣服,將床頭邊與父母的合照放進隨身的行李背包中,就甩上門離開這嚴肅又呆板的女子學校。
當飛機抵達台灣的時候,妝扮得富貴逼人的於璇才大搖大擺地出現在瑞士的女子學校中。她懊惱的發現,自己竟然忘記了兩地的時差,侄女的畢業典禮早就舉行完畢,連人也不知去向。
於璇氣急敗壞的打電話給兒子,不斷埋怨可麗的不懂事,還直說對方也許跟個老外私奔了,浪費她許多寶貴的時間。
可權和母親商量決定,既然可麗這般不識好歹,就不必搭理她了,反正女孩已經成年了,她之後的所作所為與他們莊家也全無關係。
而在這頭,剛下飛機的可麗馬上直奔台北老家,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睽違許久的老管家,陳媽稱得上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
「可麗小姐,你回來了?真的是你!你可把我想死了!你變得又高又漂亮,我這老花眼都快認不出來了!」
六十五歲的陳媽,比記憶中老了許多,可麗看著她那有些斑白的頭髮和滿臉淚痕,不由得跟著落淚。
「陳媽,你別哭了,我這不就回來看你了嗎?我不是一直都有寄照片給你,你怎麼會不認得我呢?」
「看相片兒,跟看本人不一樣啦!我每天守著這老房子,就是希望還有天能夠照顧你!」
「他們……有人來看過嗎?」
「你是指莊家的人?」陳媽瞭解的點頭,不滿的嘀咕:「他們都沒想到要去看小姐了,怎麼會想到來看這棟老房子?我想他們只當有人照顧管理就行,他們更好的房子有幾百間,那顧得了這許多。」
「嗯。」可麗早該明白這情況,但為什麼心裡還是有失落的感覺?「陳媽,這些年辛苦你了,我明早和律師碰頭,我會讓她調高你的薪水,以感激你對我們家的付出。」
「小姐,這些年,我輕鬆得很,錢夠用了,你要替自己多留些錢才是真的。」
「這我自有分寸,陳媽,我餓不死的。」
「小姐,你對未來有沒有打算啊?」
「我想不是繼續唸書,就是工作吧。」
「唸書?小姐,你怎麼不找個人嫁了算了,你長得這麼標緻,一定很快就吸引許多男人來追求你。」
「陳媽,我才滿二十歲,還不想結婚。再說我根本就不漂亮,我又不是我媽親生的女兒,像她那才叫做漂亮。」
「小姐,你怎麼還說這些自暴自棄的話?要讓老爺、夫人聽到,他們會有多傷心你知道嗎?」
「我知道!」甩了甩頭,可麗認為自己該表現出成熟大人的風範,現在她是這裡當家的主人,她決定要承繼起父親的雄風。「陳媽,我想我短時間內還會留在台灣,明兒個找個裝潢公司把屋子整理一下,我要讓房子恢復以前的美麗,然後再麻煩你登報多請個司機,咱們要上街也比較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