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寶有跟我提過。」他雙手交握,不停的搓捏著。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騙人,還拚命的去賭?」她把他的手臂扯過來,強迫他對著自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問,全身晃來晃去,藉以掩飾他內心的不安。「自從爹娘過世以後,咱們——」
「不要跟我扯那麼多廢話,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確定他仍然愛護她、關心她,這樣她的犧牲才有價值。
「靈兒!」晏子韶懇求地說:「哥哥是不得已的。」
「夠了,什麼都不必講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有一點跡象便全明白了。
連她的親哥哥都幫著外人,想利用她去謀圖別人的財產,她還能說什麼?
見她沉默不語,晏子韶唯恐她臨時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橫豎也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那個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個,根本用不著那麼多錢,咱們就算是跟她暫借的,只是先不講明,等將來賺了錢再還她嘛。」他說得口沫橫飛,毫無愧色。
水靈的胃卻一陣翻攪,噁心得想吐出來。
「怎麼賺?你除了會賭還能幹什麼?」並非水靈蓄意瞧不起他,實在是他太不長進、太墮落了。
「這也難說呀,說不定我手氣好,一個晚上就把本翻回來還有剩。」
「十賭九輸哪!」水靈連勸他的力氣都沒有了。「憑你那爛技術,甭說一個晚上,即便給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擺明是瞧不起我!」
他還有臉動怒呢!
「我這是點醒你。」三十出頭的人,好壞都分不清楚。「不要以為張德寶這條詭計一定會成功,萬一砸了鍋,看到時候你拿什麼去還他。」她只能讓他利用一次,絕不可能還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氣,幾句話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氣來。「總之你要認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
晏子韶拍拍屁股,便朝張家口走去。
「你上哪兒?」水靈追喊道。
「到處走走,說不準到『合江館』喝兩杯。」他頭也不回地丟下話。
什麼節骨眼了,虧他還有心情喝酒。
水靈原本想問他晚上回不回家吃飯,好準備幾道他愛吃的菜餚,但話到口邊又嚥了回去。不用問了,他不會回去的,他壓根不眷戀那個家,甚至她。
望著他的背影一跛一跛的消失在巷弄底,水靈鼻子一酸,淌下兩行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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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靈的這個叫「家」的地方,原即空空如也。除了床榻和桌椅,便只剩一、兩件炊具,以及簡單的換洗衣物。因此沒什麼好整理的。
草草用過晚膳,她百無聊賴地歪在床邊,想著那只黑豹怎麼這麼晚了還不回來。
也許她應該去跟筱君和她娘告別,還有趙大叔他們,但是這種情形叫她如何啟齒?到底不是件光彩的事,不如就這樣悄悄的走,省得徒增困窘。
然而,就這麼悶聲不響的離去,似乎也不妥當,他們畢竟待她極好,萬一明兒個發現她平空消失了,說不準念成一團;別人她不確定,但筱君百分之百會慌張得一如熱鍋上的螞蟻。她那急驚風的個性,搞不好會跑到衙門去,請求縣老爺協助尋找自己呢。
也罷,好歹說一聲:至少比較不那麼不近情理。
她梳理一下長髮,走到門邊,赫然驚見烏長雲直挺挺的佇立在門外。
「是你?」一見到他,水靈立即斂起俏臉,拉上木門,只留下一小條縫。「你到這兒來幹嘛?」才問完,晌午他欺凌於她在先又亂沒義氣的臨陣一走了之在後的可惡行為,便如潮水般湧上她的腦海。「好,你別說。」她及時制止,以免他又掰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姑娘,我半個字都沒提呢,你就要我閉嘴。」烏長雲委屈地湊近門縫,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水靈恨不能用木門把他的臉夾成肉餅,又覺不忍心,是因為他足以顛倒眾女的笑容?不,這種笑根本是皮笑肉不笑,怎能迷倒她呢?她不斷的安撫著那顆蠢蠢暗動的心,三魂七魄卻不由自主地朝他奔去。
仔細瞧來,烏長雲果真面如玉冠,儀表堂堂,談笑閒自然流露出一股雍容自信、灑脫不羈的風采,的確令人不傾心都難。
較之那些前來提親的富家子弟,開口閉口全都充滿銅臭,言語無味,舉止粗鄙,真有如天壤之別。但他身份不明,來歷可疑,還是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什麼都不用提,橫豎我不想聽你說話。」她無情的關上木門,呃……怎麼推了半天仍舊掩不上,是不是壞了?
水靈沿門縫往下一看……,原來是他用腳板頂住了。
「麻煩你高抬貴腳行不行?我要睡覺了。」
「行。」他把腳挪開,換舉起手來擋,「等我把話說完就放你出去。」
怪了,人家明明說要睡覺,他怎會知道她要出去?
「你不出去,開門做什麼?」
嘿!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嗎?水靈條然覺得他不僅可惡,而且可怕。
「出去,滾得遠遠的,別來打擾我,你那二兩四銀錢我保證很快就會還你。」此時子時將近,四處無人,最不應該做的事,就是跟個陌生男子糾纏不清,萬一……萬一他動了邪念,她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姑娘!」他用力擠進半個身子。
「別進來,否則我要叫囉!」
「叫?」烏長雲揪著濃眉,故作不明其意,「叫我嗎?既要趕我走,又要把我叫回來,你這人真矛盾。」
「你要我怎麼說才懂?……」水靈為然仰首,正欲開罵,驚見他居然握著她搭在門板上的纖纖玉手,朝她拚命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