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靈望著這名見義勇為的男子,用力回想她爹臨終時,是否遺漏了什麼沒交代,為何她對他丁點印象也沒有?
「胡扯!」張德寶把水靈的底細打聽得一清二楚,堅信她沒有一個叫「表哥」的親戚,若勉強要說有,也已經……哼!這是個天大的秘密,世上應該沒有幾個人知道,即便是水靈自己,也仍被蒙在鼓裡呢。「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連自己的兄長都拋棄她,怎麼還會有個表哥?」
「你管我!」水靈受夠了他囂張的氣焰,非要認一個「表哥」來激他。「他就是我表哥怎麼樣?」走過去,毫不避嫌地挽起那人的手臂,還擺出一個甜死人的微笑。「表哥,他欺負我。」
「真的?」那人立刻蹙緊濃眉,虎視沉沉橫向張德寶。
嘿!這雙深邃得彷彿無盡汪洋的眸子……她見過!
水靈百分之百的肯定:她以前一定見過他,只是一時之間,她委實記不起來。
「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要我送你一程?」他的語氣一徑是那麼的低沉雄渾,跟他出色的外表一樣,具有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水靈沒空去注意張德寶是如何離去的,她明媚的黑眸打一開始就瞬也不瞬的望著這位不知名的「表哥」。
這人……怎麼說呢?他的輪廓極鮮明,棕色的皮膚下閃著劫亮晶黑的眸子,眼神夾帶著不可一世的傲氣,剛毅的唇角狂野地微揚著,渾身上下充斥著逼人的英氣,令人不敢直視。
真要命!
水靈被他吸引得毫不保留,連女孩子家該有的矜持也全拋諸腦後,忘情地、怔愣地凝向他。「表妹,」那人輕扯她的衣襟,似笑非笑地說:「我替你把壞人趕走了,你能不能賞我一碗豆腐腦吃?」
「當然。」察覺自己失態了,水靈慌忙低垂著螓首,「你要加花生還是薑汁?」
「都要。」那人回答得毫不猶豫。
水靈平常都把熬煮好的花生跟薑汁寄放在趙大叔家,這樣她就不必每天早上來回跑兩趟,一次拿豆腐腦、一次拿配料,忙得頭昏腦脹。
趙大叔是僅次於筱君跟她娘最照顧她的人,偶爾水靈會忘了熱薑汁或煮花生,他乾脆就幫她張羅好,久而久之,竟變成他日常的工作了。
「給你雙份的。」趙大叔對那人簡直是欣賞得無以復加,不但另外取來一隻大碗,還猛使眼色給水靈,要她大方點,配料多加些。
「知道啦!」水靈淺淺一笑,把大碗的豆腐腦遞給那人。「呃……」想請教他貴姓大名,可,當著趙大叔的面,實在不太好意思開口。
「趙叔,你做的雲泥糕最好吃了,也送一盤給我表哥吃吧。」先支開他再說。
「對對對!」趙大叔看他們兩個,一個郎才、一個女貌,活脫脫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看得差點閃神。「我這是祖傳的手藝,包你吃過一次終生難忘,你等著吧!小老弟。」
趙大叔一走,水靈立即回眸向他,正巧和他那雙煥發內蘊神采的黑眸對個正著。沒來由的,她感到一陣心驚,天!這人的目光竟然令她無端地倉皇失措,她甚至連他姓啥都還不知道呢。
水靈囁嚅了一下櫻唇,尚未開口,卻聽見他說道:「我叫烏長雲,打東北來,途經襄城,湊巧遇上那群無賴在這兒耀武揚威,所以沒經過你的同意,就自稱是你表哥。唐突了,希望你別太介意。」他說話時,語調雖然委婉,但眼神卻十分放肆,緊緊盯著水靈。
「哪兒的話,多虧你仗義相助,否則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水靈見他咕嚕一聲,就把整碗的豆腐腦「吞」得涓滴不剩,趕緊又為他盛了一碗遞過去。
「多謝。」他伸出手,不去接碗,反而握著水靈的手不放。
「你……太孟浪了。」水靈怯生生地退向後退,心口咚咚咚地跳得好急促。
這是什麼道理呢?對個陌生人產生這樣的情愫,太不害臊,也太不可原諒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烏長雲對於自己踰矩的行為,並沒有道歉的意思,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一晃眼的功夫,已將木桶內的豆腐腦吃得桶底朝天,連趙叔的雲泥糕也一併報銷掉。
赫?﹗這人是餓昏了還是怎麼著?
「沒了,就這些了。」水靈從沒見過這麼愛吃豆腐腦的人。他……他不會也愛吃豆腐吧?
「嘎!」他似乎一點也不撐,含著飽足的笑意,付給水靈二文錢,「那我明天再來好了。」
明天還要來啊?
水靈悄悄地吐了吐舌頭,心想,如果每位客人都像他那麼會吃就好了,如此一來,她每天起碼可以多賣十幾桶,不出三年,她便是超級大富婆了。
怔愣之際,烏長雲已自顧自的走了。連一聲再見也沒說,難道他不喜歡她?
分不清是喜是憂,水靈始終有股悵然若失的感覺,心口些微地悶窒,相當不踏實。
趙大叔端了一杯青草茶放在她手裡,拿他那兩隻浸透世情的眼珠子瞟向水靈。
「那年輕人挺不賴的,既然不是表哥,就找個機會把他的底細問清楚。」
「幹什麼?」水靈認為探人隱私是不太好的行為。
「保障自己呀!」他煞有介事地把水靈拉到角角邊,諄諄教誨:「如果他的家世還過得去,又有些積蓄,就再進一步打聽看看他娶了沒?可有婚配?假使至今仍舊孤枕獨眠,那就有好戲唱啦。」
「什麼好戲?」她真的不明白他的意思。
「裝蒜!」趙大叔眨巴著眼,笑得好滑稽。「你敢說對他一點意思也沒?」
「趙叔!」水靈不依了,哪有人在大街上,當著這麼多人,跟她談這種事。「不理你了啦,我要回去了。明天的薑汁跟花生讓你煮。」
「又要我煮?」他快變成她的長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