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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送我沒關係,把水晶球賠給我。」她拾起破散的碎片,遞給他,「喔哦,這是西域朝貢的寶物,看你用什麼樣來賠?」
張錯慘然一笑,「張某本身無長物,就賠你這個吧。」他自懷裡取出一柄刀鞘刻鏤精美的魚腸劍,交予寒曦。
寒曦手撫短刀,盈盈美目溜溜地瞅著他,這個武林劍客,腦筋死硬,半竅不通,居然廢話也不肯多說兩句,用他最貴重的東西賠給她。
她慧黠一笑:
「呵,這很值錢的,不覺得心疼?」
張錯搖搖頭,「算了。」轉身才跨出門檻,寒曦又追了上去。
「為何跟著我?」
「哪有?我只是正好要回府而已,充其量只能算是同路。」她眨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欣喜地端詳這位不苟言笑的大將。
兩人一個昂首闊步、一個撩裙快跑地出了華陽樓。
張錯縱身跨上繫在松樹下的紅鬃烈馬,假裝沒聽見寒曦氣吁吁地緊隨在後。
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何況此刻夜黑風高,再怎麼說,她都是安邦侯的掌聲上明珠,不顧僧面也得看佛面。
算他倒霉。翻身躍下馬鞍,道:「上得去嗎?」
寒曦靦腆一笑,「如果有你助一臂之力的話。」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難看。
「踩穩我的手臂。」張錯不肯碰她,用自己的臂膀當踏腳石,助她騎上馬背。
「你不上來?」這匹馬非常高壯,坐兩個人足足有餘。
「我用走的就可以。」他一手抓著韁繩,幾乎腳不沾地地馳風而行。
「慢點,慢點。」跑那麼快,怎麼有時間聊天?寒曦好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他的家世、背景、娶妻子與否……
「怎麼?」張錯的臉色比剛才還要陰鬱。
西門雪那些話,使他百感交集。除非是推心置腹,否則如此機密大事,怎肯吐露於他。
西門雪九成九料準了,他會跟他共推安邦侯反叛,所以才不存戒備之心。張錯反覆思量,但,知悉了大計,他又怎能置身事外?
「你跑太快,我會怕。」寒曦裸露的手肘,在他跟前晃了幾晃,「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
張錯猛的眼一擰,將速度放緩許多。
「這樣總成了吧!」
「嗯,是好多了。」寒曦怯生生的問了句:「張將軍家住哪兒?」
「河北。」
「聯絡嗎?我是指你親人。」
「張某四海為家,在這世上,無任何親人。」張錯凝向她故做無邪天真的臉,戒慎地揣測她此問是不是別有用心。
「你是指……」寒曦掩不住一陣喜,立即又滿懷悲憫,「就剩你一個仍哪,好可憐喔。」
「誰要你狗拿耗子。」
張錯根本不領她的情,尤其是一名膽大妄為的女子,搞不清楚就亂發的同情。
「到了。」把馬停在侯爺府側門,他無言地伸出臂膀,示意地盡快焉,以免旁人瞧見,要茂出閒言閒語。
劉建都的家眷全部安置在府邸後面,與前院隔著一條寬十尺左左的河流,西側才是眾將領及侍衛的住處。紅柱白牆,斗大的拱門及高聳的琉璃屋脊,戒備森嚴,任何人不准擅自出入。
「謝謝你。」寒曦乖乖下馬。朝側門走出幾步,忽然回頭,語重心長地:「如果你不想這淌渾水,就盡速離去,否則……」
「如何?」他冷冷望向她,黑瞳中閃著駭人星芒。
「這局棋你已沒有勝算。」不管對漢皇或是侯爺而言,他都注定將是一名叛將。
「未必。」恨恨地只足一蹬,馬蹄登時翻飛,轉瞬踅過河流盡頭。
她目送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整個人再也看不見。
露寒霜重,此時方覺渾身冰涼。
∞ ∞ ∞ ∞ ∞
張錯輾轉一夜難以入睡。
他在房中踱著力步,時而將佩劍抽出。劍為百刃之君,過柔則卷,過剛則折,能擁有一把好劍,是武官俠客長久的夢想。
因為劍從不辜負人,無論山野較量、沙場征戰,稀世名劍總是伴隨它的主人,忠心耿耿。
「他呢?」
「此景此情,他該為誰效忠?」
「皇上?侯爺?」
西門雪沒有言明何時發動叛變,但他想,應該就在這幾日吧。
心如亂絮之際,望向蒼穹,竟是一個美妙薈茫的時刻,深邃微白曙光險露,大地將醒未醒,如同人世,正處於極度隱晦曖昧的當口。
繫好佩劍,他出門去了。
「大哥,侯爺說有要事相商,緊急召見我等入府。」張錯的得力部屬郭萬里、左清風、鍾子錫已整裝待發。
「唔。」張錯臉色凝重地吩咐:「我先進去看看有何要事,你們一干人等就守在大門外,聽我命令便是。」
「是。」
眾人如常服從,不疑有他。
「太和門」,它是安邦侯邸的北門,侍衛軍嚴守的重地。太和門屯車班頭,原是張錯的舊名識,可今天,他們刻意地不動聲色,因他們已被西門雪暗中收買。
張錯策馬臨近大門外,左首大樹上突然襲擊跳下一個人。
「張將軍,不要進去。」
是她。
陰魂不散的女子。
張錯著眉睫,淡淡掃過寒曦,「請小姐讓開,張某有要事面見侯爺。」
「不,你不能進去,裡頭……」
晶璨的眼瞳,一抹流光驟閃,張錯已甩開她的攔陰,固執地進入太和門。
寒曦又急又氣,喃喃叨念:「你這一進去,根本是自尋死路。」
尚未進得大廳,張錯的坐騎幾乎踏上一枚五寸長的鋼刺,待低頭細瞧,天!處處皆是陷阱。他硬生生止住馬,猶來不用翻身而下,四面八方已箭矢紛飛。
他中計了。
劉建都打算在兵變之前,先行肅清不肯合作的部眾。
他,便是第一個必須除去的人。
張錯全身熱血奔騰,覺悟得自己彷如枯坐在鍋爐裡,燙得頭昏目眩。哼,皇位末尊,卻先來個自相殘殺。可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