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誰有了孩子,如果我腳踏兩條船,那場車禍就算是上天給我的懲罰好了。」
「是你自己濫情關上天什麼事?」要不要告訴他趙賦文當年暗地裡搞了什麼鬼?欸!罷了!都已經那麼多年過去了,所有的恩怨似乎也該隨風而逝,再度提起,只是徒增彼此傷感而已。
「當然有關。上天如果夠仁慈,祂就不會忍心看我為了一份堅貞無悔的愛受苦受罪,臨了還蒙受不白之冤。」一股強旺的無名火燒紅了他的眼。「我以為你夠瞭解我,也夠信任找,沒想到……」他絕望地搖搖頭,不肯再說下去。
是她誤會他了嗎?往昔的記憶自動播映著那段歡笑與淚水交混的歲月,她與他攜手踏過的每一個足跡。
她該相信蘇旭還是相信他?僅稍稍思忖,答案已昭然若揭了。
記得有一次蘇旭因和隔壁班的同學爭風吃醋,結果被人家糾眾圍毆,打得鼻青臉腫。孟磊好意勸他收斂點,不要再那麼花心。
他老兄居然死不悔改的說!「不能怪我呀!窕窈淑女,君子好逑。哎!你不知道那個儀隊指揮長得有多正點?其實最該怪的就是她,三心二意,像只花蝴蝶。」
蘇旭有種特殊的天分諉過爭功。這點,據他媽媽的說法也是得自他老爸的遺傳。標準的犬父無虎子。
這樣的人她竟然還相信他,難怪孟磊會生氣。
「既然采采不是你和玫珍的,那……會是誰的?」她又失言了。問這句話好似認定他八成牽涉其中似的。
孟磊卻笑了,他很篤定,她確實在吃醋,否則不會表現得那麼在意。
「是蘇旭的。」他向來不打誑語,尤其事關玫珍的名節。做這個猜測絕對有憑有據。
蘇旭對王玫珍做了什麼?他們哥兒們幾個泰半心知肚明。只不過他怎麼也沒想到,玫珍最後嫁的人會是趙賦文,而非她傾心相戀的初戀情人。
從殷虹眼中閃爍的疑惑眸兒,孟磊知道她也正為此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回台北吧!好多事情需要釐清並加以解決。」他接近她,用寬廣厚實的胸膛和手臂為她取暖。
天已經很晚了,窗外的霓虹眨著倦眼,有一下沒一下地亮著屢弱的燈光。這樣的夜色,淒清的街頭,令人特別容易感傷。
殷虹突地握住他的手,按向自己的心門,移近自己的臉龐,含在口裡,用力啃咬。愛得多深,咬得就多用力。
「很抱歉。台灣我是再也不會回去了。」
「為什麼?那是我們出生、成長、相知相戀的地方。我以為你到那塊土地應該有特別的感情。」他瞟了下手掌虎口的紫紅色凹痕,眉宇輕盧了下。
「可那也是我父母雙亡,家道中落,被逼得差點無路可走的地方。」是她曾經竭力想從記憶中抹去的地方。
「不會了,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你忘了,你有我呀!」孟磊讓她的頭臉枕著自己的肩,經柔撫拍她的背。「你在顧慮我二媽?放心吧!她不足為慮。別怪她,她只是為了我好。」
「我誰也不怪,只怪我自己。怯於揮別過去,又沒勇氣迎向未來的人,哪有資格怨嗔他人?有時候我好羨慕你,身旁總有一大堆愛著你、為你盤算、為你好的人;不像我,孤苦零丁。」
「你不是個慣於自怨自艾的人。記憶中,你是多麼躊躇滿志。」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現在的我,懦弱、怕事、膽小如鼠,做什麼都沒抱握。」她忽有所感的說!「如果哪天我們再要分離,只希望能夠好好說聲再見。」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我們愛的考驗,經歷的煎熬還不夠嗎?從今天起我不會給你任何機會逃開我,除非我死。」
殷虹慌忙搗住他的嘴。「不要嚇我,尤其不要用如此殘酷的字眼惹我傷心落淚。我禁不起,我沒你想像的那麼堅強,你明白嗎?」
「簡單。答應我嫁給我,一輩子守候著我,陪伴著我,讓我分擔你的苦,承擔你的痛。小虹!」緊捉著她手臂的十指,幾幾乎乎要捏造她的肉裡去。
「你在逼我,你又在逼我。孟磊,我已經不再年少,已經夠成熟的瞭解到,一紙結婚證書並不表示情逾永恆;人的承諾非常容易生變、破碎,天長地久也不過是一句不切實際的戲言。」
「總而言之,你並不愛我?」
「不,我愛你。」脫口而出的話,連她自己也大吃一驚。「我……此時此刻我是愛你的。」
「那以後呢?」
「以後……我就沒把握了。」她微歎了聲。前面的路太過長遠,他們隨時可能因各種難以逆料的變遷分歧成兩頭,即使有了結果,仍不得不令人害怕未來無可預測的風波。
孟磊炯炯相逼的眼神讓她好想大哭一場,因為她想到了這幾年為追逐金錢在情慾中打滾的日子,想到飄著冷雨的台北之夜,想到母親臨終時哀怨不捨的眼睛。
因為想到一切她所承受的詆毀、譏諷與屈辱,剎那間她感覺自己像只折了翅的野鴿,在獵人的追捕下無處可逃。
「如果你想哭的話,就盡情哭個夠吧。」你哭的樣子依然美麗動人,像天使一般。孟磊憐惜地輕擁著她,把這份綺念遐思深埋在心底。「哭完了,我帶你回「你還是堅持要娶我?不在乎將來我很可能中途叛逃,或故態復萌做出不可原諒的事?」醜話說在前頭,以免將來風波徒生,他把一切歸咎到她頭上。
孟磊看穿了她其實並不高明的小小心機,冷凝一笑。「你永遠不會有那個機會聽這口氣,他好像準備用粗繩綁她一輩子。殷虹莫名地感到一陣駭然。
台北的天空依然灰濛濛的,密密麻麻的人群穿梭其間。像極了三十年前的黑白電影,被不搭調的色彩暈染得慘不忍睹。
殷虹遲鈍地發現,孟磊所定的路線與她的住所根本是背道而馳。他打算載她上哪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