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丑和尚就是阿圖可汗?」
「嗯。當年他帶著六名徒弟,橫行中原,所到之處燒殺擄掠,連名劍山莊也未能倖免。」一抹陰霾拂過他多皺的臉龐,殘燭搖曳中,愈發顯得蒼老而憔悴。
「您功夫這麼好,難道也打不過他?」那麼多爾濟就更不可能一口氣殺了他夫妻兩人,而……那個自稱是阿圖秀梅的女人到底是誰?為何要撒謊?又為何被多爾濟追捕到將軍府?
「如果我打得蠃他,奶娘又何至於慘死?所以──」他慈藹地撫著他女兒的頭,「孩子、答應爹,無論如何不要瞠這趟渾水,爹已經失去奶娘了,不能再失去奶。」
好為難噢!她這個人沒事都要拚命去惹事了,如今明擺著仇敵在眼前,卻要她不吭聲,可能嗎?
何況她污了元世祖一萬兩銀子,好歹總要意思意思過去跟人家打個招呼嘛。
「靈兒!」鍾天恨最怕她這種若有所思的表情,按過往的經驗判斷,她一定會走。「別打歪主意,爹這次可不是開玩笑的。」
鍾靈兒一楞,怔怔地說道:「夜深了,爹您回房休息吧,我也困了。」
「靈兒!」
「爹,女兒自有分寸。」
屋外,狂風捲過,落葉紛飛。鍾天恨心知勸不住她,只得慨然離去。
鍾靈兒立時掩上房門,換了一襲夜行衣,帶著她父親送她的青龍短刃,按陸元輔所指的地址,一路奔向阿圖王府。
第六章
四下闃無人聲,冷風淒淒。
鍾靈兒雙足一蹬,空中翻騰,躍入阿圖王府高十餘尺的圍牆,攀上一座樓宇。
先找誰呢?阿圖可汗或是阿圖秀梅?
母仇不共戴天,不如先解決了阿圖可汗再去找他女兒。但是今晚委實太累了,昨天一夜未曾闔眼,今個兒又被陸元輔纏賴了一整天,還是改天好了,等回去把刀子磨利一點,再──
「不許動!」突地青光閃動,一柄青鋼環刀倏地剌出,由後指向鍾靈兒,「慢慢轉過身來。」
鍾靈兒悄悄將袖中的短刃握在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那人。
「找死!」
那人劍法也快,步步逼向鍾靈兒。
所幸月色彷如濃墨,伸手不見五指,兩人只能憑些微的星光和聲音辨別彼此的方位。也正因為如此,鍾靈見方能逃過那人一次又一次的搏殺。
驀地,夜空一個綿密的雲,將早先吞沒的月亮一口氣吐了出來,突如其來地,明月銀光自天際樹頂漏灑一地,鍾靈兒一驚,腳下踉蹌,一個不留神跌落在石階上。
那人立即執劍趨近,凌空揮出……
丈著碎屑如粉的落花,飄蕩在初雪般晶燦的容顏之間,他手中的長劍竟凝結於空中,和他屏住的氣息一齊微顫。
「奶是誰?」
鍾靈兒嘴角牽起一抹詭異的微笑,忽地運掌出擊,點往他的穴道。
其實她點不點都沒差,反正那人原本就已經呆掉了。
「現在輪到我發問,是的話你就眨眼睛,不是的話你就……」他除了眨眼睛還能眨哪裹呢?「算了。」
那人聽話地眨眨眼,希望他不是得了臉面局部痙攣,否則他很可能會從頭到尾眨個不停。
「你是王府裹的侍衛?」
沒眨眼。
難不成又跟她一樣是混摸進來的。
「僕人?」不眨,「客人?」不眨,「家人?」
猛眨。
「原來奶是阿圖秀梅的弟弟?」可他長得比闖進將軍府的阿圖秀梅好看多了。「你那姊姊呢?可不可以告訴我她住哪間臥房?」
不眨,而且眼神有點哀淒。
莫非阿圖秀梅不在,出門去做產檢了。
「你爹娘呢?」先去探個風也好,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們往東南西北哪個方向?」
不眨,依然眼露哀淒。太麻煩了,這樣問,即便問到天亮也問不出名堂來。
「好吧,我答應解開你的啞穴,但你保證不尖叫討救兵。」
又眨得興高彩烈。
鍾靈兒往他胸前胡亂地敲敲打打,那人霎時手也能動,腳也能動,就是嘴巴還不能開口說話。
「糟糕!點錯也解錯了,咱們重新來過。」
沒見過那麼合作的肉票,居然自動自發地舉起雙臂,讓她一次點個夠。
「啊!不行了,不是那裹,那裹是笑穴。」
「你能夠開口說話啦?」鍾靈兒找得滿頭大汗,「那你四肢有沒有動彈不得?」像話嗎?點人家穴道的是奶耶。
「呃……奶要我不動我就不動。」這個人百分之百是得了受虐症候群。
「算你識相。」鍾靈兒老實不客氣地以勝利者自居。「我問你,你爹娘和你姊姊呢?」
「他們……」哇!她表情比陸元輔還憂鬱,「敢問姑娘貴姓大名?到舍下來有何貴事?」
對一名私闖王府,極有可能是賊子或偷兒的人如此這般禮貌的問話,實在叫人覺得亂彆扭的。
「我姓金名靈,」鍾靈兒決定先隱藏真實的身份,以免打草驚蛇。「是你姊姊的好朋友,聽說她後天即將出閣,所以特地前來道賀。」撒謊也不打草稿,有人三更半夜穿著一身黑衣服攀牆壁來跟人家道喜的?想賴掉紅包也不是這樣。
「姑娘盛情,在下感激不盡。」她不知是「禮多人不怪」的實踐主義者,還是腦袋瓜子燒壞掉了,連這麼別腳的謊話都信,「可惜我爹娘在三天前遭到羅剎妖女紀曉倩的殺害,連同我大姊姊也被她囚禁在地牢裹。」
「怎麼會?」鍾靈兒這才注意到他一身素衣,臂上還紮了一個黑絲帶。「紀曉倩與你府上有何深仇大恨,非要如此趕盡殺絕,但卻又為何獨獨放過你?」
「此事說來話長。」
「那你就長話短說吧。」
「此地不宜久留,金姑娘請隨我來。」
隨他去?這個嘛……畢竟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時辰,他雖然禮貌周到,溫和可親;但是人心難測,何況她長得這麼誘惑人心,十分地不安全,萬一他色迷心竅,來個霸王硬──
「莫非金姑娘信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