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哭,你……算了,我負責就是。」她哭她的,他的心像刀割一樣是什麼意思?
段樵搞不懂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橫豎自她出現之後,一切就全亂了。
杜飛煙的淚水收放自如,亮麗水靈的容顏笑得天真無邪。「那咱們立即成親。」
段樵的心跳得更劇烈,只差沒當場昏倒。
※ ※ ※
婚禮一切從簡,包括杜飛煙她娘,總共只來了七名賓客。那幾人經由段樵介紹,乃為「留綃園」園主夫婦伊彥陽、樊素、易寒及他的新婚妻子卞文君、狄雲,和孟龍。
不過,杜飛煙一個也不認識。
這些人相貌卓爾,模樣尊貴,既像江湖中人,又彷彿身居朝堂。和段樵豁達狂放的氣質,乍看之下似乎格格不入,但仔細觀察,卻有種互融互含的沉肅冷郁和飛揚瀟灑的氣質。
非常奇異的夥伴。這條粗漢怎會熟識如此出類拔萃的朋友呢?聽說他們分別來自華北、華中及西疆邊陲各地,才短短一個晝夜,段樵怎麼把消息傳達給他們的?而他們又是怎麼趕到的?
杜飛煙想破頭仍思忖不出其中的道理。而以段樵惜言如金的跩德行,想必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當然,這些「旁枝末節」她是沒空太在意,因為,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吸引著她的心神。
婚禮上有十二疋用金絲線紡制而成的賀聯;六顆產自苗疆的天珠;八大壇香醇美酒;一大束唯有天山才有的璀璨雪蓮。
每一樣賀禮都看得杜飛煙心兒怦怦跳。這幾個用腳底想也知道包準是非當即貴的人物,為何肯送給段樵如此珍貴的禮物?難不成他也曾施恩予他們?
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她該不會誤打誤撞,撿到一個大「寶藏」而不自知。
送走了所有「貴客」,杜飛煙喜帕覆頂坐於床沿,和她娘叨絮家常。
「爹為什麼沒來?」在拜堂前一刻,她才吩咐段樵將喜帖送過去,故意教她爹沒法從中作梗。
「他都被你氣死了,哪還願意來。」莊子寧是偷偷的背著她的丈夫特地趕來當主婚人的。匆忙之間,她啥都來不及添購,只帶了一大疊銀票,權充嫁妝,給女兒「貼補家用」。
「哼!他害我當眾丟盡顏面,更不惜三番兩次推我入虎口,難道我就不氣?」
哇!這一疊銀票加起來起碼有千兩以上,杜飛煙食指沾舌,很沒氣質地當場就數了開來。
「收起來、收起來!」莊子寧重複叮嚀她坐有坐相、站有站相,見了錢也不准露出貪財相。「其實你爹也是為你好,做父母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子女飛黃騰達、錦衣玉食?」
「爹才不是為了我,他是為了他自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會不知?」杜飛煙嘟起小嘴,怪她娘盲目偏袒自己的老公,一點也不替她著想。
「他有他的苦衷,就跟你這樣拜堂成親一樣。」為了不讓杜飛煙對她爹的成見過深,始終懷恨在心,即使明知理屈,莊子寧還是得替她的死鬼老公辯解。
「我成親怎麼樣?」杜飛煙心虛地打斷她娘的話。
「娘過的橋比你走的路多,這點小把戲,你以為我看不出來?」莊子寧媚眼輕佻,艷唇微撇,一副洞穿人情世事的精明樣。
「看……看出來什麼?」事關她一輩子的前途,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坦言招供。
「你準備跟他耗多久?」暗示的聽不懂,莊子寧乾脆明著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早晚都會遭人非議,你將來怎麼辦?還要不要嫁入?」
「我……嫁啦!」她仍是死鴨子嘴硬,一味裝糊塗。
「是嗎?我看那姓段的不像在娶媳婦兒,倒像在聆聽判決,臉上沒絲毫喜氣,對你更是冷冷淡淡的,這是新郎倌應有的表現嗎?」知女莫若母。這種荒唐至極的事,普天之下怕只有她女兒才做得出來。
「他本來就不苟言笑,你何必硬要往雞蛋裡挑骨頭?」杜飛煙擔心露出更多破綻,急著催促她娘回去。「很晚了,爹見不到你,又要大發脾氣,藉題發揮,把帳算到我的頭上,你快走吧!」
「唉!我被你們父女當夾心餅,左右皆不是,你……過一陣子,等你爹氣消了,記得回來跟他認錯。」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即使有錯也有權利要求被原諒。
「我明明沒錯為什麼要認錯?」替莊子寧披好斗蓬,杜飛煙已無意再繼續這種沒有建設性的對談。
「你私訂終身,還……」
「那是他逼我的。」杜飛煙的脾氣完全得自她娘的真傳,剛烈無比,既做了決定,絕不中途退縮。「你回去告訴他,什麼時候他悔改了、知錯了,我就什麼時候原諒他。」送她娘坐上轎子,旋即關上大門,她不願再聽她娘所作的任何解釋。事已至此,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新房裡一如預期地冷清,段樵沒來,他當然沒來,圓房可不包括在「交易」之內。他們事先講好的,人而做夫妻,人後各過各的,誰也不干涉誰。
褪下鳳冠霞帔,她一個人把兩杯交杯酒全喝了,趁著微醺之際吹熄蠟燭,她窩進被子裡,獨自飲泣。
落魄至此,除了怨她爹,更該恨穆天魁。她氣惱她爹的無情寡義,但這股怒焰可以暫且壓下,待她將穆家搞垮復仇之後,她會回去把她爹數落個三天三夜,以洩這團烏煙瘴氣。
新月緩緩爬上中天,黑幕籠罩下的夜空冷冷亮亮。杜飛煙美麗的眸子微合,思緒依然澄明。
驀地,她想起他。
要多少機緣巧合,不相識的男女方可結為夫婦呢?
段樵與她萍水相逢,卻屢次仗義襄助,她不感恩圖報已經很差勁了,竟還拖他下水;而他,他其實可以不必答應她無理的要求,可他屈服了,喔!他是她生命中的貴人。
他現在在做什麼?睡了嗎?或者也正想著她?
杜飛煙臉面暗紅,被褥底下的身子突然燥熱難當,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