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是大白天見鬼了嗎?這是怎麼回事?過去她對任何男子都不曾有過此等怪異的感覺呀!
「你先別急著發脾氣,眼前最要緊的是想辦法躲過老爺的『全面緝捕』,而放眼全杭州城,恐怕也只有段大俠救得了你……」小夥計話猶未說完,已聽得偌大的吆喝聲傳自巷子底,他馬上機靈地將杜飛煙推進布莊內。「八成是杜老爺常人找你來了。」
杜飛煙在倉皇失措之際,竟很沒出息地向段樵拋出求救的眼神。
非常義氣的段樵,掏出一錠碎銀遞予水旺伯,旋即奔過去,拉著杜飛煙的胳膊,凌空躍上屋脊。
斜傾的屋瓦不好站立,輕功不怎麼樣的她,幾次險些滑跌下去,好在段樵適時扶住,才免去她「自投羅網」的危機。
「你……可不可以……抱住我……我的胸口好痛。」去他的男女授受不親!識時務者才能長命百歲,她真的……撐不住了。
段樵點點頭,一把將她抱起。他輕功奇佳,多負載一個人的重量依然健步如飛,快速地躍過成片的屋脊,縱身往城外的相思林奔去。
杜飛煙倚在他懷裡,但覺疾風拂面,髮絲、衣袂飛揚,身子則不晃不搖,宛似騰雲駕霧。
她的目光自他緊抿略厚的唇,掠過高挺聳立的鼻樑,來到他沉鬱如汪洋般寧謐的眼。
這雙眼睛真是好看,可惜裡頭並沒有她。
美人在抱耶!他怎能如此專心,如此心無旁鶩,平靜得了無波瀾?
「別的女人要你抱,你也不拒絕嗎?」她苦澀地問。
「你是我抱過的第一個女人。」到了林內小溪邊,他將杜飛煙置於一大石塊上,摘下野荷葉盛水用。「渴不渴?」
杜飛煙接過盛著清水的荷葉,指頭故意碰觸一下他的。她真是越來越厚顏墮落了,連這種挑逗的行為,居然也做得出來。
她心頭猛地一驚,因著自己的大膽妄為。然而,他的反應並不如預期。不!他……根本沒反應!反而像個木頭似的一屁股坐得老遠,像躲瘟神一樣。
真氣餒,生平頭一遭勾引男人,就遇上個不通情更不通趣的呆子。
跟這種人生活在一起,遲早會悶死。杜飛煙忍了許久才開口問:「你今晚可否送我回家一趟?」如果她爹夢想攀附權貴的死性不改,她則有必要暫時找個地方躲起來,而出門在外當然少不得盤纏。
回家去,一方面讓她娘知道她平安無事,一方面拿點細軟當跑路費,才不會半路餓死也沒人理。
「你想嫁給那個人渣?」他不屑地問。
哇!他也會罵人耶!杜飛煙頓時對他印象大好。「我已經叨擾你兩天兩夜,總不能再厚著臉皮住下去。」
「四海之內皆兄弟,你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他說得氣度恢宏、義薄雲天。
「算了吧!昨兒個你還一個勁兒的想趕我走。」他離她那麼遠講話好累,杜飛煙蹣跚著腳步,想走到他身邊找個地方坐下,怎知才一眨眼,他已經挺立在她跟前。
這招叫什麼?乾坤大挪移?或是移形幻影?
「自古虎毒不食子,令尊……」他正努力的想找一個比較不傷人又貼切的形容詞,他頓了下才道:「比虎狼還可怕,我不准你回去。」
杜飛煙心裡很要不得地一喜,明知故問地問道:「不回去?我住哪?」
「住我那兒。」段樵道:「我供你吃供你住供你用,你則為我燒飯洗衣,我不與你計較。」
你不計較,我還計較咧!杜飛煙暗忖,他這根本是存心乘機訛詐,逼她當丫鬟嘛!
真是龍困淺灘遭蝦戲。杜飛煙嚥了口唾沫,百般無奈地應允了。
「不過我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菜燒得不好,家事也不拿手,女紅尤其差勁,你必須要非常非常不計較才行。」她蓄意扮成弱者,準備將來讓他大吃一驚。
其實操持家務,包括上街採買、辦貨殺價、帳房出納都是她爹選定的基本教材,她雖沒全部學會,但至少也有六成以上的功力。
「無妨,我一年總有八九個月浪跡四海,你只要能照顧自己就夠了。」他眼中泛起漂泊的星芒,整個人忽然十分蕭索而滄桑了起來。
「你想把我丟在那空屋子裡不管?」她陡地充滿危機意識,因為這個人可能不要她。但,不要就不要有什麼關係呢?杜飛煙有點搞不懂自己在難過什麼。
段樵平靜地轉過臉,嚴肅地說:「我會留一些銀子給你,等你快花完時,我就會回來了。」
「可……萬一,我爹或穆天魁發現了呢?」那時誰來保護我?杜飛煙焦灼地望著他。
「我先陪你一段時間。」這個燙手山芋,實在折騰他這個粗線條,慣於一個人飽全家飽、無憂無慮、悠哉自在的大男人。
「然後呢?」杜飛煙節節逼問。
「若是你爹和穆家的人仍頑強的不肯放棄,依我個人淺見,你還是趕緊找個婆家為妙。」
妙招!
和他認識這麼「久」,杜飛煙總算發現他還有一點智能。其實她不是沒思忖過,該如何將她爹的貪念斬草除根,光躲躲藏藏不是辦法,釜底抽薪之計,就是讓她這個超大籌碼變得一文不值。
由於出身商賈之家的關係,她向來精於用最短的時間做最有效率的思慮。將本求利、跌價殺進、高檔賣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等等偉大原則,她已熟得不能再熟,所以靈光一閃,迅速做出決定。
「英雄所見略同,好!我嫁給你。」
「什麼?」段樵終於表情豐富,呃……或者應該叫複雜。「我從沒想過要娶你。」
他急著撇清的口吻刺痛了她的心,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孑然無依,有家歸不得是件挺可悲的事。
「唉!你怎麼流淚了?」
有嗎?杜飛煙摸著濡濕的臉頰,方知自己原來也是柔弱不堪一擊的。
「你別哭成不成?讓旁人瞧見了會以為是我欺負你。」他無措地站在她面前,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