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尚伶以手摀住嘴。
轉身往自家房門走去,他每個步伐都帶著不必要的力道,腦袋裡一直浮現阿妙最後看著他的眼,他猛地拉開門,走進後大力的將門甩上。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呀,那由生至死的眼……
鄔諺突然開始恨起自己。
☆ ☆ ☆
第二天,全企管系的人都知道鄔諺和方葵妙出問題了。
明明前一天還看到兩個人粘在一塊,怎麼才過了不到二十四小時,兩人就形同陌路?
不過,情人間的事旁人本來就難以揣度得清,再說這一對從來就沒人看好過。這下好啦,兩個人不在一起,想對鄔諺發動攻勢的早開始擬定計畫,想欺負方葵妙的呢?如今更是毫無顧忌。
這天——
「喂喂喂!」
午後陽光暖暖的由窗外灑入,長長的走廊上散放著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長廊兩旁同學忙碌的搭建下禮拜園遊會時就要上場的鬼屋。
走在這樣熱鬧的情境裡,前方的人卻冷著一張臉往前疾走,完全不理一路出聲跟他打招呼的人,與往常迥異的行為,讓同學們都難掩驚訝與疑惑。
「喂喂喂!」跟在他身後的杭尚伶不知第幾聲的叫,「鄔諺,你別走這麼快啊,我有話要跟你說——」
前方的人仍舊頭也不回的直走。
杭尚伶只好對著他的背影直喊:「喂!你們到底要不要和好啊?明明就沒什麼事,你幹嘛——」
沒有任何跡象顯示鄔諺聽到話。
「別這樣啦,」杭尚伶無力的哀求,「你們這一鬧,我的角色看來就好像變成壞人了,你就去跟她道聲歉,阿妙她——」
低頭說話的她碰的一聲撞上鄔諺的背。
「你做什麼?」眼角泛淚,杭尚伶一面揉撞紅的鼻子,一面由鄔諺身後探出頭朝前望,「幹嘛莫名其妙停下——」
她閉上嘴。
就在樓梯轉角,方葵妙正被兩個流里流氣的男孩包圍著,她兩手捂著頭,眉與唇全下垂著,像彷彿下一秒就要放聲大哭。
男孩將手肘壓在她頭上,狀極輕鬆的和朋友說笑,似乎正討論著要讓阿妙拿出多少錢來才肯放人。
兩個男孩看到站在樓梯口的鄔諺,行為頓時收斂不少,那游移不定的目光像在揣測鄔諺的想法。平時他們可沒膽子動方葵妙,可大家都說方葵妙現在已經不是鄔諺罩著的了,所以他們才——
頭上的重擔突然消失,方葵妙驚訝的眨了眨眼,她一面將屈了許久的背挺直,一面朝四處望去,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一上一下,兩人的目光相對,空氣中突地充斥著緊張的氣流,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接下來的發展。
鄔諺看著方葵妙,看著她見到他時,眼中閃過一絲喜悅,然後又強自抑下,看著她垂下睫避開他的目光,看著她兩手緊握成拳,深深吸了一口氣,原本抖顫的唇緊抿著,像正努力克制哭泣的衝動。
鄔諺心一緊!
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她拒絕,他總是扮演保護她的角色不管他願不願意,她總是依賴著他,總是在遇到事時躲在他身後,這是她第一次沒有對他伸出手來——
鄔諺咬住牙,別過頭逕自下了樓梯。
「鄔諺——」杭尚伶看看阿妙,再看看那絕決的身影,跺了跺腳後,加快腳步追上。
兩個流里流氣的男孩鬆了口氣,剛那一瞬間,他們還以為鄔諺要插手呢。
低下頭,他們繼續逗著躲在角落裡的小受氣包,沒多久,他們就發現這小受氣包變了,她還是畏畏怯怯的,可卻仍咬緊牙關強忍,她眼底懸著要掉不掉的淚,牙緊咬著下唇,整個人繃得緊緊的。
於是繼鄔諺和方葵妙分手了的流言之後,新的流言又開始沸沸揚揚的在企管系流竄起來。
聽說那個眼淚直通蓄水廠的方葵妙不哭了呢。
莫非,是天要下紅雨了嗎?
☆ ☆ ☆
籃球場上,幾個男生正在相互廝殺著,只見一個深藍色的身影無視防守的人群,一個人運球攻入禁區,動作火爆而挑釁;大概是被他的氣勢駭著了,防守的球員不自覺的讓開,讓他在籃下輕鬆拿下兩分。
臉上不見喜色,鄔諺將球拋向球場上的其它球員,「不玩了。」他邊說著邊走向場邊。
在呈階梯狀的看台坐下,他冷冷的看著進行中的球賽。
「喂,你是怎麼了?」才剛回學校沒幾天的舒人傑碰的一聲在他身旁坐下,「難得看你打球那麼凶。」
「沒事。」
他雙手往後一撐,抬頭看著頭上的樹蔭,陽光透過葉片細碎的灑下,層層迭迭深淺不一,他突地一歎,又重複一次的回答:「真的沒事。」
白癡也看得出他心裡有事,但當他不說時,旁人又能如何呢?舒人傑聳聳肩,往後一躺。
球場旁的看台是呈雙面階梯狀,所以最上一層兩邊的人都能坐,因此偶爾也會有人彼此背對而坐的情況,除非刻意轉頭去看,否則還不知道那與你肩背相抵的人是誰。
鄔諺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舒人傑則躺在身邊睡得打呼,他雖然聽得到有人從背後的看台走了上來,但並不在乎,直到這人在他身旁坐下。
一股甜而淡的香氣由身旁人兒身上飄了出來,鄔諺整個人突地一震,連呼吸也顯得不太平靜。
是方葵妙,不需要轉頭去看,他也知道這人是她。
他心裡有些些的歡喜。
背對著他的人兒像累極的歎了口氣,頭往他這兒偏了偏,鄔諺忍著主動開口的衝動,當他不知道阿妙現在心裡在想些什麼時,他是不會隨便開口的。
那人兒像撐不住似的又往他的方向偏了偏,短短軟軟的卷髮像雲似的拂過了他的肩,而鄔諺居然心跳加快了。
他從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想念她蓬亂的鳥窩頭。
深棕色的鳥窩像察覺自己的脆弱,連忙挺直身軀,可沒幾秒,又軟弱的垂向他的肩,這次,是再沒有抬起來了。
鄔諺笑了。
他就知道阿妙離不開他,他就知道阿妙是依賴他的,這陣子見她強撐著,連話也不跟他說一句,他就曾偷偷的猜想,依阿妙的性子絕對撐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