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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兒的心情是十分矛盾的,既渴望他留下,又害怕他果真是個狠心絕情的人。
「挪揄夠了沒?」楚孟揚衝過去,作勢要扯下畫軸,揉成稀巴爛。
仙兒屏氣凝神,心口撲通撲通跳得好厲害,擔心他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由於去勢太快,寬大的袍袖不慎拂落桌上的燭台,熊熊火焰延著燭液短暫燃起大片舌信。
楚孟揚彎身抬起燭台,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是你要我走的?」他詭異一笑。
「腳長在你身上,沒人留你。」仙兒揚著臉,故意不正眼瞧他。
「好,如你所願。」他說走就走,一眨眼已穿出迴廊,直奔西廂房。
仙兒咬著下唇,兩翦清瞳下,又見晶澈朦朧的淚。
如何方能拴住一名放浪形骸的男人?
烏雲悄然躡足,將新月一口吞噬,前景如一團黑霧,好似將希望和光明都滅絕了。她心口擰疼得四分五裂,怎麼辦?
登時,門外一聲驚叫劃破午夜長空──是小蝶!
仙兒慌亂由畫中躍出,推門趕至長廊……沒有人呀!庭院中冷冷清清,僅一彎新月半掩地由雲層探頭窺視。
剛剛的驚叫來自何處?小蝶呢?何以此刻闃無人聲?
仙兒左右顧盼,陡見房中火光一閃,不覺魂搖魄蕩──她中計了!
發狂地衝回屋裡,映入眼簾的是楚孟揚手中已將燃成火燼的畫軸。
「你燒了它?你為什麼要燒了它?」她拚過去,企圖搶救剩餘的丁點機會,卻一跤栽進他懷裡,讓他抱得死緊。
完了,那是她安身修煉的地方,燒了它,今後她將何去何從?
「只要能留住你,就算燒掉整座憩園,我也在所不惜。」楚孟揚行事雖然果斷悍戾,但從未如今日這般孤注一擲。
「你即使留住我的人,也留不住我的心。」她使盡蠻力痛打他。
「會的,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嫁給我。」使盡渾身的力氣,將她擁個滿懷,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
「放開我!」噁心的感覺翻攪著她的腸胃。她無法忍受自己投入一個摟擁過其他女人的懷抱。
一閉起雙眼,她就能想像楚孟揚笑摟新人縱聲歡笑的情景……柔腸猛然抽搐著,熱淚立刻湧現眼眶,那痛,居然如此令人倉皇失措。
「休想!你不會有那個機會,勸你早早斷了想離開我的念頭。」他不會放開她的,相反的,他要緊緊纏住,間不容髮地……他專制地壓住她,霸佔她的身體,單手托起她柔潤光滑的下巴,深情吮吻……忽然,天地澄明瞭起來。
他前所未有地愛著她,抵死纏綿地想攫獲她的人、她的心,以及她的全部思想和輕顰薄怒。可仙兒依然懵懂,唇畔凝出淒美絕望的哀愁,一邊貪戀、一邊又極端憎恨他的擁吻。
楚孟揚故意忽略她眼角的淚光,女人的天職就該取悅男人,他沒有義務處處迎合她的喜怒哀樂,難道他如此愛她還不夠嗎?
強橫將她抱往床榻,原想以最溫柔的方式和她共赴巫山,奈何一觸及她軟泥的身子,便不能克制地衝動野烈起來。
來勢洶洶的需索,宛如久經飢渴的猛獸,令仙兒全然招架不住。
顫抖著柔荑為他抹去額絲髮鬢的汗水,詫見他眸中孤注的深情,禁不住一陣心悸。他對每個女人都真誠相待嗎?
是誰說的?男人心胸寬大因而得以濫情。
「我不要嫁給你。」這句話仙兒相當鄭重其事地重複說了三遍。
「你已經是我的人,全憩園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甚至將正室夫人的位置留給你,而你卻還拿蹻不肯做我的妻子?」普天之下沒見過比她更不知好歹的人了。
楚孟揚很佩服她,三兩句便能觸動他的肝火,讓他氣焰攻心。
「當你的元配夫人很希罕嗎?」仙兒把鳳冠霞帔推在一旁,歪著身子躺在床邊,斜睨著一隻眼,酸溜溜地:「常言道:寧嫁販夫走卒,不與人共事一夫。」
「你跟何人共事一夫?」
「當然是你新納的小妾嘍!」萬事萬項總有個先來後到。他先前的荒唐放蕩她可以不計較,但之後的濫情非為,叫她無論如何吞嚥不下。
楚孟揚森冷一笑,「你回來這四天,我可曾離開過半步?」
沒有啊!「那又怎麼樣?」那位可憐女子那麼快就被他打入冷宮啦?
仙兒聯想力特好,馬上想到自己岌岌可危的處境,不自覺坐直身子,面容慘澹。
她不怕死,卻害怕遭到遺棄,如果有一天楚孟揚遺棄了她,她將如何自處?
「不問問我娶的是誰?」他捧起大紅嫁衣塞進仙兒手裡,迫令她好生拿著。
「橫豎是位姑娘。」她正因為心裡介意得要命,才特意不聞不問。
「當然是位姑娘,當我有斷袖之癖?」楚孟揚又好氣又好笑,「這位姑娘你也認得。」
「喔?!」仙兒落居洛陽,攏總認識不了幾個人,撇除倚紅院的煙花女子們,就只剩下……小蝶和──她霍地起身,急問:「是蘇姑娘?」
「沒錯。」
仙兒彷彿聽見自己的心狂跳,熾火猛然閃爍著。她怎麼可以忘記他們曾經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妻?是造化弄人,迫令他們勞燕分飛,然,真摯的情愛是不會因時空距離而泯滅的呀!
仙兒頹然跌坐,心涼如水。她默然搖了搖頭,穩住心神,人生不過如此,她安慰自己。
鏢形的月娘正放出奇特的光芒,如一把彎刀,冷伺著房裡的人兒。
「你沒事吧?」楚孟揚見她臉色倏地慘白,不禁納悶,「月琪腹中已懷珠胎,她求助於我。」
「我明白。」她早懷疑那孩子是他的,應該是他的吧?是前因?是後果?混亂的思緒攪得她心中翻騰,頭昏腦脹。
「既然明白,就該冰釋前嫌,開開心心和我拜堂成親,卻又為何愁眉不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