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有秘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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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頁

 

  我不置可否地點點頭,從資料裡翻出與衡美的合作方案。

  「荊先生——」

  他眉皺起,眉眼前出現一道溝壑——這是從前的他沒有的。

  「小梢,有必要這麼生分嗎?」

  「衡美不是一向主張公事公辦?」我輕佻起眉回道。

  為了與衡美接觸,我們用盡任何關係,不知吃了多少閉門羹,稍稍諷他一句也不為過吧。

  他咳了咳,臉有些紅。

  「好吧。傅小姐——」正經不了三秒,他又噗哧一聲笑出。「不行,我沒辦法,在我的記憶裡,你還是那個比賽前緊張到發抖,卻還硬撐著擺出一副英雄樣的傅小梢,我怎能叫一個曾把我的衣服沾滿眼淚鼻涕的傢伙小姐?更別提這傢伙在我面前做過多少傻事——」

  「住口!」我脹紅著臉喊。「住口!不准你說那些,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傅小梢,我——」

  「你?」逗惹起我後,他反倒顯得好整以暇。穿著銀灰色西裝的身體往後一靠,他端起咖啡輕啜,細框眼鏡後的眼眸閃著戲謔的光:「我實在看不出你哪裡變了……」

  順著他的視線望向桌面,我才發現方才被他激得整個人站起,手不小心碰到面前的咖啡杯,雪白的杯子滾落桌面,深黑的液體沿著桌緣往下滴,弄得棗紅地毯上一片污漬。

  「天!」急忙從桌邊的面紙盒裡扯出一堆面紙來,我先胡亂擦擦髒污的桌面,接著半跪坐在地毯上,試著吸乾其上的污痕,偏咖啡己經滲入纖維裡,怎麼也弄不乾淨。

  一連串的挫折讓我氣得失去理智,而最主要的挫折來源就是斜前方那雙大腳的主人。

  這該死的傢伙!沒事幹嘛出現在我面前?

  他哈哈笑出聲。

  「我有事啊。」快二十九歲的男人還假作天真地讓尾音輕揚。「我來看看學妹,順便談談合作的案子,這理由夠冠冕堂皇了吧?」

  這才發現原只是在心裡的咒罵竟不小心溜出口,我將手上濕濕的衛生紙團丟進圾垃筒,站起身,揚高頭,利落地拍拍裙子,我努力塑造出職業上的端正形象。

  這期間,他一逕拿一雙深感趣味的眼看著我。

  將微亂的髮絲順到耳後,我拿起合作方案,抬頭對他矜持一笑。

  「荊先生,關於衡美與奧偉的——」

  如果是個紳士,對於我剛才些許的失態就該有禮地視而不見,由這點便可得知,荊子衛絕不是個紳士。

  「哈……」

  我看著坐在我面前捧腹大笑的男人,強抑下想伸手扼住他脖頸的衝動,我靠向椅背,雙手環胸,瞳眸冷冷地對著他。

  總算他還知道收斂,咳了咳後,他止住了笑。

  室裡不再充斥著他隆隆笑聲,我瞪視著他,唇裡吐出的話語如一串冰珠。「很好笑?」

  荊子衡點點頭,眼裡還殘留著些許笑意。

  「看一個孩子勉強要裝作大人樣,教人想不笑都難。」

  「你——」被激得一股氣又冒出,我幾乎要像從前一樣氣得朝他撲去,但所剩不多的理智提醒自己,若這麼做,豈不更證明自己的幼稚?深吸口氣,我將注意力移回手上幾乎要被捏爛的文件。

  「荊先生。」我力求鎮定道:「衡美究竟有沒有與奧美合作的意願?」

  他眼中閃過一抹欣賞。

  「你畢竟還是長大啦,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一逗便跳得半天高的小學妹了,唉!」

  他假假地一歎:「真讓人寂寞呢!」

  他也變了。

  十年前的他,是個單純開朗的少年,雖然也愛逗我,但至少看得出只是玩笑;如今的他,讓我怎麼也看不透,既不懂他話中的意味,也不懂他為何來這一趟。

  「我來看看學妹,順便談談合作的案子——」

  腦中不其然地浮起這句話,心不受控制地跳快了兩拍。對自己這種小女孩似的反應十足厭惡,我咬咬唇,嘶聲道:

  「別再把我當孩子看了,你來奧偉前難道從不曾聽過任何傳聞嗎?奧偉的廣告部副理絕不是不經人事的娃娃,你要尋找年少時的青澀回憶,往別人身上找去!」

  這話說得絕稱不上客氣,依他從前的脾氣,早拉下臉二話不說走人;我雖然仍是維持著雙手環胸的姿勢,但握著臂膀的手也禁不住因使力而微微地發起抖來。

  但我為何會有這樣的反應呢?是怕他生氣?還是怕他走?

  還想不出答案,他已揚起唇站起身,繞過長型桌子走向我。

  我抱住卷宗,勉強用發軟的雙腿撐起自己身子;他向我走近一步,我便本能地倒退一步,直到背脊撞到某種硬物,我才驚覺自己已經退到門邊。

  而撞痛我背脊的,就是半開的門扉。

  「不是不經人事的娃娃?」他鏡後的眼閃著謎似的光。他走向我的步伐,優雅如欲撲向獵物的貓科動物。「那,哪個飽經人事的成熟女子會畏畏縮縮如同你這般?」

  女性本能知道此時不是回嘴的時候,往左側移了一步,我瞄瞄身後洞開的大門,顧不得面子,我打算抓緊時機轉身便跑。

  完全猜透我腦中想法,他右手撐著門板,順勢將門推上—於是轉眼間我不但退路被封,整個人還被困在門板與他之間。

  「荊……荊學長……」我結結巴巴地喚。

  「現在懂得叫學長了?」

  頭靠向我,他低沉的嗓音就響在我耳際,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呼出的鼻息擾動我鬢邊髮絲……

  這一刻,我深切明白,他已經不再是十年前的荊子衡了。從前的他從不曾散發這種強勢甚至威逼的味道;從前我喜歡他,但卻從不曾像今日般,如此強烈地意識到男與女的不同。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形啊?

  昏昏然的同時,殘存的理智在心底一角發出微弱的哀鳴。

  這個男人是芃秀的男友,兩人說不定已經論及婚嫁,他怎能——我又怎能——

  他的臉緩緩靠近我,我的眼睫無力地合上……

  一片陰影罩住我而後又消失,紙張相觸的沙沙聲鑽進我耳,我張開沉重的眼,茫茫然地看著眼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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