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堂她……」
「她的車通常停在院子裡,你從花磚孔往裡望,車棚下是不是空了?」她伸手按了鈴。
他藉著開得很亮的門燈往裡望,果然不錯。
工人這時已經開了門,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害怕進去。
信箱中有封信,她順手取了出來,是卡地亞的,她邊走邊撕開封口,樹影和花影斑駁地落在她纖纖的手背上。
「誰的信?」他眼睛很尖,已經看到卡地亞的全名。
想想看他一眼,沒有回答。
他的心中湧起一陣奇怪的感情,等到進了屋,才悟到那竟是嫉妒。
工人端來了咖啡,他啜了一口。普湄湄是個懂得如何享受生活的人,在能辦得到的範圍內,她也相當講究生活情趣,這是真正的藍山咖啡,而且煮的手法十分高妙。
尋想想斜倚著軟榻看信,臉色很平靜,神態也很柔美。
那嫉妒的感情更加強烈地湧上來,他應該為下午的事感到幸運、滿足,然後好好睡上一覺,可是,他竟貪心地想要再度擁有她,擁有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不嘗嘗咖啡嗎?真香!」他焦急地設法引開她的注意力,他不容許她竟當著他的面,和他所看不到的人物在溝通。
「沒吃飯之前,我不喝咖啡。」她折信紙,她看信的速度很快,大概是閱讀一個大概,等獨處時再慢慢品味吧!
他這才想到兩個人都還空著肚子,難怪情緒比較惡劣,他給自己做解釋。
「叫廚房開飯,將就在這兒吃一點?」想想還很有待客之道,她的態度雖然並不熱情,但很自然。
「謝謝!」
「不客氣。」
他忽然笑了。
想想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我是在笑我們兩個,為什麼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客氣,這不是很奇怪嗎?」他走過去,執住她的手。
她抬起頭來,雙眸清亮如水,但沒有一絲表情:「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們才認識兩天,彼此並沒有很深的感情和瞭解,自然有一道界線,必須彼此尊重。」
他傻住了,「即使是那麼親密的關係……」
「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公開討論的話,用不著把聲音壓得那麼低,否則就不要講!」她的話乍聽之下有很重的火氣,可是她的語調卻沒有任何感情的成份,非常的冷靜,非常的清晰,彷彿所說的只是一則並不引人注意的數學問題。
他縮回了手。
他在十五年前隨全家移民到美國去,美國女孩的作風,他自然十分瞭解,他現在不能明白的是這個他所一見鍾情的本國女孩。
她的倨傲、她的開放、她對男人的態度……
某些方面跟開朗大膽的美國女郎沒什麼兩樣,但在本質上,他對她冷靜的傲慢感到迷惑了。
「請不要刻意地醜化我,叵貶低我,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男人,我在做什麼之前,我清楚地知道後果……」他決定誠懇地向她表明態度,「如果你害怕我將會……」
他還沒說完,想想就打斷了他:「你弄錯了,我什麼也不怕,我已經說得很清楚,這是兩廂情願的事,誰也不必背負責任,你明白了嗎?現在我很餓,我們一齊到餐廳用餐吧!」
普湄湄很晚才回來,送她回家的是多年來和她來往很勤的趙世勳。
趙世勳是個器宇軒昂,事業也頗有成就的中年男人,結過婚,也離過婚,目前正保持單身狀態。在許許多多具有顏色的傳說中,他在普湄湄的生活中扮演相當重要的角色,而且每種謠言裡都有這樣一個結論,就是他之所以要離婚,也是為了和普湄湄的關係。
令大家不解的是,普湄湄竟然沒有因為他的離婚而傳出大家都早已猜想得到的好消息。
「想想,」普湄湄一進屋,就親自去敲想想的房門,「沒有睡著的話,出來見見趙叔叔,他從香港帶禮物來給你。」
想想躺在床上,用手塞住耳朵。
普湄湄不死心地又催了一次,還試圖去開那已經自裡頭鎖住的門,然後才失望地走開。
「想想睡了?」趙世勳坐在小吧檯邊自斟自飲。
「出去玩了一天,大概累了。」普湄湄換了件寬鬆舒適的家居服坐在他身邊。
「跟誰?一定是很符合你理想的。」趙世勳很瞭解她的個性,馬馬虎虎的男孩子絕上不了普湄湄的門。
「秦子玉,張平雲的侄子,你上回見過的。」普湄湄滿意地喝了口酒。
「剛從哈佛回來的?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趙世勳吃了一驚。
「嗯!」
「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考慮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你說吧!」普湄湄自然緊張起來。
「這孩子太深沉,想想恐怕鬥不過他!」他說出他的憂慮,「活得幾十年,我自信閱人還有點眼光。」
「不會吧?」她猶豫。
「我看如果你不看得緊,想想恐怕會吃他的虧。」
「我覺得他各項條件都不錯,家世好,人品我也調查過……」
「這很難說,主要原因是想想太出色了。不知道你發現沒有,想想在容貌上完全得自你的真傳,氣質在一般的女孩中也十分難得,恐怕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機會。」
「我想我的家教很嚴,他作不了什麼怪的!」普湄湄很有自信心,雖然林其平那場風波還沒完全平息,但是想想最近的態度已有顯著的改變。
「還有一件事,你恐怕還不瞭解。」趙世勳放下了酒杯。
「什麼?」還有她不瞭解的事嗎?
「秦家已經不是當年的秦家了,雖然表面上架子還撐得很足,但秦子玉的父親秦家駒前年的幾筆生意,本以為要發大財,結果差點兒沒賠得傾家蕩產……」
「結果呢?」
「結果總算他還有點運氣,保住了一點老本。這回秦子玉回來,就是奉了秦家駒的命令,如果有合適的女繼承人,不妨想辦法帶回美國去,幫助他完成研究所有學位,要不然秦家駒恐怕真是供應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