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的?」普湄湄大驚失色。該死的張平雲,自己大家大業的還幫著侄子來算計她,也不想想他們曾經的那一段……
「張夫人跟鳳美私底下說的。」他知道說溜了嘴,但這種事不說實話,普湄湄光猜也猜得出來,到時不打翻醋罈才怪,誰都曉得他離婚的妻子鳳美是張夫人張簡愛琳的手帕交。
普湄湄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是張簡愛琳和鳳美的陰謀,她們都恨她。
「你到現在還跟她有來往?」普湄湄雖然並不見得把趙世勳放在眼裡——誰能跟歐加羅比?但聽他提起前妻,還是要忍不住妒火中燒。
「是……她來看我的。」他喉嚨一陣發緊,所謂言多必失……今天酒喝得太多了……
「噢!是她來看你,那難怪,如果你不見她的話,別人又說不定要誤會我什麼了!」普湄湄笑了,笑得如燦爛春花。
「湄湄,請你不要誤會!」他急得頭上冒出熱汗,他最怕普湄湄這種笑容,她是個專制、獨裁的女人,平常從不這麼笑,一出現這樣可怕的表情,就表示她會在笑容的掩蓋下,採取某種措施,那絕不是目前深墜情網的趙世勳所能受得了的。
「我沒有誤會什麼!世勳,你們夫妻相見,理所當然,如果我怪你,那不顯得我太小氣,太沒有人情味了?」普湄湄說得彷彿合情合理,卻又剌得人直髮疼。
「不是這樣的!」他掏出手帕來擦汗,「鳳美來找是為了小箏的事,她想送小箏到瑞士去唸書,可是小箏不肯,她要我站在父親的立場上勸她……」
「小箏真是個孝女!」普湄湄像讚美又像挖苦,「她怕走了,她媽媽會寂寞會孤單,可比我們家想想懂事得多!不愧是我們趙家的好孩子!」
「我覺得想想也相當不錯!」他賠著笑。
「那可是天差地遠,如果你硬要這麼說,恭維恐怕就要變成諷剌了。」
「你真的生氣了,是不是?」他擔心地把手覆在她肩上,湊過去問。
「我生誰的氣?」
她斜睨一眼,又嗔又嬌又媚,看得趙世勳又是惶惑又是陶醉,「只恐怕鳳美知道你洩露秘密會饒不過你!」
「為了想想,這是應該的。」他只有給自己找台階下。
「還真謝謝你這麼關心。」普湄湄冷冷一哼,看著客廳的老爺鐘。
「湄湄……」他又愛又憐地環過去,喝了酒,慾望更加強烈。
「你該回去了。」她微微一推把他推開了,可是在他輕柔的動作中,她的身軀也不由一顫,不知為何,寂寞的感覺日甚一日。她有許多男胡,可是,沒有一個真屬於她,她也不見得想抓住其中的任何一個……在她的生命中,唯一愛過,想過,要過的彷彿只有一個歐加羅,她是為他而生的,歐加羅一去,一切都完了,連活著也跟著失去了意義;只是,她仍須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天知道那有多難,有多難……
趙世勳站了起來,臉色變得很冷漠——極端的平靜,便是一種冷漠——他似乎在忽然之間換了一個人,是因為沒有達到目的,自尊心受到挫折?
人人說女人的臉像面具,其實男人才是,他們為了保持那虛榮的身份、地位,常有著各種不同的表演。
「晚安!」他禮貌地吻了吻她的頰,拿起外衣。
「晚安!」她拍拍他的肩。
她知道,他在生氣,氣自己的苦於無法發作!但那又怎樣呢?在很短的時間內,她將給他補償,男人是最易哄騙的……
想想躺在床上,圓睜著大眼睛。
她在想,想這個黑暗的世界,為什麼沒有一點光亮?
她在一日之內變了,變得那麼徹底,由少女變成了完全的女人。
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遺憾。
多多少少,她應該遺憾的。不管怎麼說,她的第一個男人,竟然不是小老虎!這簡直不可思議!她從五歲起就愛他,就發誓非他莫屬,可是,在今天這種奇異的情況下,她把自己輕易地給了出去,給了一個才認識的陌生人。
秦子玉是陌生人嗎?
她淒然地笑了。
誰不是陌生人呢?
想想自床上坐了起來,輕輕掀開窗簾,窗外夜色很美,銀白的月光拂在樹梢,拂在花枝,像是一道有顏色的風,把夜的魅力烘托了出來;有個人正往院中走去,是趙世勳,然後普湄湄跟了來,他們手挽著手,低低地不知道在談些什麼,最後趙世勳在大門站住了,普湄湄稍踮起腳,頭微微往上昂,朝趙世勳俯下來的臉迎了上去……他們在吻別,很熱烈地吻別。
想想馬上拉好窗簾,臉孔熱辣辣的。
今天下午,當她和秦子玉在一起時,她什麼感覺都沒有,真的,一絲絲也沒有,但她現在竟然臉紅……
是羞恥嗎?
一時之間,她呼吸急促,熱烘烘的東西升起在喉間,不知為何,連眼淚也掉了出來。
她用手蒙著臉孔,悲哀、痛苦、羞恥與受欺的感覺兇猛地交織著。
真奇怪,普湄湄的行為,到今天才讓她恍然大悟是受到了欺騙,是秦子玉的關係嗎?
她驚奇地停止哭泣,張大了嘴。啊!她終於明白了過來,想獨立的心情也油然而生。
她是個女人了!
女人和少女有非常多的地方不相同哩!
想想忙忙抹著淚,下了床,光著腳就走到梳妝台邊,把卡地亞的信都拿了出來。
她穿過客廳時,普湄湄早已回到臥室去了,她一邊流著淚,一邊在黑暗中打開門,走到院子中。
月亮躲到雲裡頭去,她呆站著看了半天的夜雲,然後狠下心,把卡地亞的信件一封封地堆在一堆,點燃了火柴。
一角火星子冒了起來,最後熾烈地燃燒了,那些信件,那些祝福,那些愛語,那些遙遠的情懷在剎那間衝出了最後的火光。
燦爛的映著她帶淚的臉。
熱熱的,還有一些剌痛。
林其平的臉色很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