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自己是個無可救藥的呆了!笨蛋!竟然跌進這樣的一個陷阱中。
徐宛悌也不理會他的臉色究竟有多難看,坐在角落中自顧自地抽煙,那個姿勢活像只八爪蜘蛛,獰惡陰險得絲毫沒有少女該有的清純。
「不要做作出這副如喪考妣的驚奇德性!你預備把我怎麼樣?」她冷冷地開口了,打破沉默了將近半個鐘頭的僵局。
「這不是我的錯!」一股忿怒湧了上來,可是話到嘴邊,究竟臉嫩,語氣還是無法挽救的軟弱。
「不是你的錯!」她張牙舞爪地跳將起來,「若非你霸王硬上弓的強暴我,難道還是我自己投懷送抱不成?」那份粗俗頓時一覽無遺。
「你要我怎麼樣?」他千考慮,萬考慮,溜出嘴邊的仍是沒法子掩飾的畏懼,他很怕,真的很怕!他沒想到自己會闖禍,而對象竟然是徐宛悌,天啊!他不是沒有幻想過和想想在一起,那有多美啊!現在,看吧!看吧!看他這個天字第一號大混球,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糟了,簡直令人欲哭無淚。
「哼!酒後亂性!我是女孩子,本來冰清玉潔的女孩子,現在給你『做』掉了,我能把你怎麼辦?當然要看你的良心羅!」
「你……」他氣得說不出話來。冰清玉潔?鬼才相信,憑什麼都賴上他?可是,他痛苦地搖搖腦袋,該死!那時實在是醉得太厲害了!
「我!我怎麼樣?你有本事就還我清白!」她索性大叫大嚷起來。
「你小聲點!」他難堪。
「我為什麼要小聲,被你侮辱了我還要忍氣吞聲嗎?告訴你!花心大蘿蔔,想甩掉我,沒那麼容易,你如果膽敢對我不客氣,我不鬧得你家雞犬不寧,鄰里皆瘋才怪!」她撒起潑來。
他聽得目瞪口呆,從沒想到女孩子翻起臉來,這麼猙獰,這麼可怕!
想想!想想!他在心中叫。我渾蛋!我該死!我配不上你!我更對不起你!天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今後我還有什麼面目再去見你?
「你裝傻作癡都沒有用!林其平,你給我聽好!你是男子漢的話,就給我負起責任來!」她在心中暗自冷笑,林其平啊林其平!你這個傻瓜!你上當了!對付你這只嫩蔥,憑我徐宛悌實在一個小指頭都綽綽有餘!儘管你綽號叫小老虎,可是你遇到了我,恐怕連頭花狗都不如。
「我能負什麼責任?」他勉強地恢復了一點冷靜,這種冷靜對他的自尊心大有幫助,「娶你?我既沒有成年,也沒有職業,我的家境又不太富裕,拿什麼養你?」
「我沒有要你跟我結婚,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只是希望你對我好一點,像個真正的情人。」
他鬆了口氣,但更多的噁心湧了上來。
徐宛悌看起來只是漂亮、起眼、而趣味很差;可是,當林其平不得不像個小丑般跟在她身旁,扮演情人的角色時,他才發現,她真闊。
純粹暴發戶的闊。
而且闊得很邋遢,比如說她會花好幾千塊去買一套奇形怪狀,醜得像廉價商店中為了外銷哈林區而被退回來不得不大拍賣的服裝,或者買一對只有色盲只會挑中這種顏色的鞋,穿著四處招搖。
小老虎變成了全鎮的笑柄。
即使是他再難看再冷漠的臉色也不能予以抵消。
而且徐宛悌像暴君一樣,不准他與任何女孩子交談,他覺得她很瘋狂,可悲的是,自己也逐漸沾染上她令人恐怖的氣息。
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從自身有意要造成的墮落中被解放,也許很難,但他終會一試……
空氣中還飄浮著夏日冰冷的晨霧時,秦子玉就來了。
他在門口站了很久,一夜沒睡,失魂落魄的十分憔悴,眼中也現出了血絲。
他發現自己糟糕了,因為他在愛。
愛一個不讓他愛,卻讓他在輕易情況下佔有的女孩子,他所要負的責任,遠比他想像中重得多。
而他真想不通,為什麼她不肯讓他愛,不肯讓他負樂意去負的責任,難道她一點世故也不通嗎?
難道她是個沒有腦筋的女孩子?
他胡思亂想著,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六點、七點、八點……他就這麼靠著電線桿,讓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死死守在這兒,既不敲門進去,也不走開,只是像個傻瓜般地站著,他在等什麼?他不曉得,他在期待什麼?他也不曉得,只是陷在時間的焦慮之中。
門就在這時候開了,他的心一陣劇烈跳蕩,忙站直身子,出來的是尋家的工人——張嫂。
奇怪的是他即使看到張嫂也覺得未曾有過的親切,還摻雜著一絲嫉妒。
張嫂只是面貌平凡的中年婦人,但她竟然能天天看見想想、服侍想想……
秦子玉咬緊嘴唇。張嫂倒過垃圾後,又關上門,根本沒看見他,秦子玉反倒鬆了口氣。
他回到車上,發動了車子,因為他忽然想到他不能這樣草率地去見想想,或是普湄湄。
無論如何,他要給她們一個好印象。
興奮的情緒,忽然向他襲來。
秦子玉把車開得極快,他要趕回去好好洗一個澡,換一套乾淨衣服。
還沒進門,他就聽見電話鈴震聲價響。會不會是想想?他連車都來不及鎖,就奔進了屋裡。
拿起話筒,他一時呆住了,不是想想,而竟然是歐世旭——他在美國的同學,也是大學的室友,難怪,他曉得這個電話,平常除了舅父家裡很少有人知道這個號碼。
「世旭,是你!幾時回來的?」他高興得抱著話筒幾乎叫了起來。歐世旭是有名的智多星,有他在事情會好辦得多。
「剛剛,我現在在桃園機場,你那兒有地方住嗎?我因為臨時回來辦事,沒有訂旅館,方不方便?不方便的話我另找地方也不要緊!」
秦子玉躊躇了,如果他來住,勢必會對他現在所進行的事情有所影響,但……他考慮了幾秒鐘,「好!我歡迎你來住,這兒是我舅舅的房子,只有我一個人,你現在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