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方便的話,我現在就來!」趙小箏不容她有考慮的餘地。
「有什麼事?那麼急?」想想覺得十分詫異。
「有件很重要的事,我想,由我親口告訴你比較適當。」
想想考慮了幾秒鐘,才說:「好!我等你。」
「我十五分鐘到!」趙小箏掛掉了電話。
想想兀自握著聽筒發呆,趙小箏到底要告訴她什麼呢?她不明白,可是,她相信趙小箏為人處世的態度,如果不是緊急,她不會隨便打這個電話的。
說好是十五分鐘,趙小箏在十分鐘後就來按門鈴了。想想親自開的門,一看見趙小箏,她嚇了一跳,一個多月不見,趙小箏怎麼一下子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僅容顏憔悴,眼眶發紅,眼裡還飽含著淚水。
她遇到了什麼?想想抓緊了門框,該不會是……
「不請我進去坐?」趙小箏勉強一笑。
「對不起!」想想連忙側身。
工人送上茶和點心後,想想對她擺了手:「這裡沒有你的事了,有事我會叫你!」
工人下去後,兩人對坐著,想想正在斟酌如何開口問她的來意時,趙小箏嘴張了張,還沒說出一個字,卻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想想傻住了,坐了過去:「小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對不起你!」小箏好不容易才止住哭,嗚咽地說。想想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這話是什麼意思?趙世勳和普湄湄那是成人的恩怨,跟趙小箏有什麼關係?
「我不明白!小箏,你能不能把話說得清楚些?」
趙小箏哭得更厲害了,只是拚命地搖著頭。
想想蹙起了眉頭。趙小箏哭了一會兒,從皮包中拿出一個袖珍錄音機,那正是趙世勳放給秦子玉聽過的。
想想按下了按鈕,普湄湄的聲音流了出來……
她聽著聽著,覺得世界寒冷了起來。
多麼可怕的女人,如果她不是她的母親……她不敢再聽下去了,她伸手想關,可是趙小箏悲憤地阻止了她:「你再聽這一卷!」
她呆若木雞地聽著趙世勳和太太在商議,在討論,他們要把秦子玉從她身邊拉開,用的——竟然是這種辦法,這種手段。
她不願再聽下去了,人世間,是這般的污穢,這般的齷齪!
他們自以為得計,卻不料傷害了別人,也同樣地侮辱了自己。
是的!無論他們做的是什麼,想想都已經不再在乎了,但,他們是這樣可怕地侮辱了自己還不自覺。
人性中竟有如此多的卑劣和骯髒。
無論任何借口都不能洗除的垃圾啊!
但是,想想麻木的心中升起的是對自己的瞭解,那清純的本性是永遠保持著不被污染的一份祥寧。
「他們曾把第一卷錄音帶放給秦子玉聽過……」趙小箏哽咽地說,「我事後才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想想全身發涼。
最可憐的是普湄湄吧!她設計了圈套,卻不料自己是早跌入陷阱中,聽任趙世勳的擺佈。
她大笑了起來,笑到一半,卻撲簌簌地流下了淚……固然母親用心良苦,可是,她的出發點是自私的,她的觀點是偏狹的,而到最後,她仍是失敗了……
想想發現她從來沒這麼瞭解過母親。
瞭解她可憐,可鄙,可悲的自私。
「秦子玉上了我爸爸的當,就開車子出來找令堂理論,可是,走到一半,他就,他就……」
想想只覺訇然一聲——天哪!這是什麼樣的世界……她全身發抖,大叫了一聲,人就昏了過去。
初秋時節,山上不會有雪吧?
可是,想想很希望到會下雪的山上去,即使那兒並沒有雪。
她永難忘懷在巴黎的白雪假期。
她一邊開著普湄湄的車,一邊流著淚。
今天是秦子玉出殯的日子,但她不參加喪禮,她要獨自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
她對人生,已經因小老虎的離去和秦子玉的逝去而完全喪失了信心。
她穿著一套純白色的衣服,白得像雪,白得像——閃電。
想想走進花店,一間又一間,盡其所有地買著她能買到的黃色玫瑰花。
玫瑰花象徵愛情。
而現在,她已失去愛情了。
她也不能再愛了,她無能為力了,顫抖著看自己的無能……
再離開市區時,她的車中裝滿了玫瑰花。
那甜蜜的香氣,巨大地籠罩著……
遙遠的深山在呼喚著她。
艷陽的青空,驀地響起凌厲的閃電。
她右手扶著方向盤,左手拿著藥瓶,一粒一粒地往口倒。
嚼著帶點甜味的安眠藥,她擦去了眼淚。
那些藥片將帶她到比深山更遙遠的地方……
永遠永遠不會再回來。